我們一共有六名外地人住在這所小學校裡,老校長抽的旱菸味總是讓我們受不了,再說,他也不願意和我們年輕人住在一起,他單獨住一間宿舍,而我們其餘的五名年輕人則共住一間大的宿舍。
宿舍設施很簡陋,僅僅就是幾張鐵製上下床而已,我們一人一張,下鋪睡覺,上鋪零散的放點東西。每個人都從教室裡端來一套破桌椅放在自己的床頭,舊的不能再舊的破桌椅被我們用廢棄的報紙墊在上面,如此的簡陋竟然讓我們找到了片刻的安寧。
這是由兩間教室臨時改成的宿舍,五張上下床擺放在裡面顯得闊闊有餘,我們拉開每張床與每張床的距離,然後到供銷社買塊花布把屬於我們自己的地方圍起來,如此的設計竟然讓我們每個人有了一個相對獨立的屬於私人的空間。
我們很滿意我們自己的創意,不過,對於外人看來,我們的宿舍簡直就像是個迷宮。宿舍北面靠牆的位置,我們留出一個很大的地方出來,這是我們休閒娛樂的地方,這裡有一張課桌,課桌上面擺放有一臺比較大的黑白電視機。電視機的對面則擺放有三四條長條木凳,一張這樣的長條木凳可以坐兩人,晚上回到宿舍的時候,我們總會坐在這裡一起看電視,老校長也會過來和我們一起看電視。
夜漫長,白天同樣也漫長。下午早早就放學下班的我們一個個百無聊奈的等待著食堂開飯,而那個時候的電視節目也總是僅有的幾個電視節目,白天是沒有電視劇的,甚至在白天的時候有些電視臺都是不工作的,只有等到晚上八點左右的時間才會有正式的電視劇上演。我們的業餘生活很是枯燥無味,我們相約去爬山,可是不大也不高的山,我們只需幾分鐘就能夠爬到山頂。雖然這裡有三道大閘,但是三道大閘僅僅只是三道大閘而已,一個個架在水面上的用於控制河水流量的閘壩,除此之外,幾乎什麼景色也沒有,到處是一片荒涼破敗的景色和行走匆匆的灰土土的人。
或許看書學習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是大家同住一間宿舍,總是不能夠讓你靜下心來看書。再說我們也屬於社會的最底層,深處社會最底層的人往往不知道看書學習的無比重要性,我們更不會自律嚴謹的要求自己,如果換做是現在的我,我一定會利用這麼多空閒的時間多看幾本書,多考幾個證,我可以利用我手裡的證改變我自己的命運。
可是,在那個久遠的年代裡,社會上根本就沒有看書考證的說法,即使有這樣的看書考證,你也是無法憑藉著你的考證而改變自己命運的。那是一個幹什麼事都需要憑組織分配的年代,人們無需要任何的證,人們只需憑藉著自己的關係就能夠改行高就,人們只需要憑藉著自己的關係就可以勝任自己本不能勝任的工作。
我的那位上屆校友同事只不過因為他有一位八杆子也打不著的親戚在海外,他僅僅憑藉著這樣的關係就讓他三年服務期沒有結束直接提前兩年調回去工作,他不僅僅被調了回去,關鍵的是他還實現了成功改行,改行到我們當地的政府部門做了一個小官。如此的憑藉著自己親屬關係網的逆襲,你就是拿一百個證,也是無法實現別人這種人生逆襲的。
電視劇總是會姍姍來遲,再說,即使這僅有的幾部電視劇,許多也是我們不願意看的。我們喜歡看武打劇,或是歷史劇、戰爭劇,我們不喜歡看港臺那些亂七八糟的言情劇,可是,老校長喜歡,老校長不管什麼電視劇,總是會坐在那裡一邊抽著嗆人的自制捲菸,一邊眯縫著眼睛在那裡看的津津有味。
我們幾個年輕人受不了這種枯燥單調的生活,在那個憑藉著自己的努力卻很難改變現實的情況下,我們除了上班,其他時間大都無所事事。天氣依舊很熱,電視機也不怎麼好看,我們只好沿著學校門前這條泥巴土路散步。散步的路線總是那麼的固定,從學校門口散步走到三道大閘那裡,那裡有幾家小的菸酒店,每個人輪流著買包煙,每個人輪流著買瓶桔子罐頭。在這之前,我根本就沒有吃過罐頭,記得當時的罐頭九角錢一瓶,就是這樣的一瓶罐頭我們都是輪流著買,然後也不那麼講究衛生的從褲兜裡拿出一個從廚房裡帶出來的湯匙,你一口我一口的就這麼分著吃了。講究是有錢人用的東西,我們這些窮人能夠填飽肚皮就不錯了,哪還有那麼多的窮講究。
當然,香菸也幾乎都是輪流著買的,因為我們的工資收入真的很低。下午放學的時候,天空的太陽依舊在高高的掛起,我們三五個人會走到閘壩那裡供銷社門前的空地上。當時,檯球已經開始流行於城鄉各地,哪怕是我們這麼偏僻的地方,也接二連三在這塊供銷社前面的空地上擺上了好幾張露天台球桌。
露天極其簡陋的檯球桌是我們那個年代裡人的腦中揮之不去的記憶,當時的價格是打一杆收費一角,我們總是一放學就去打檯球玩,不過,我們玩的也不多,每天至多也就是三五杆的樣子,玩的多了,我們口袋裡的錢就不多了。三五杆檯球結束,我們會戀戀不捨的回到學校食堂吃晚飯。
在那個年代,真的沒有什麼多餘的休閒娛樂專案,除了不怎麼好看的電視劇,就是後來很快流行於城鄉各地的露天台球桌了。我們的業餘生活很枯燥,那些住家老師的業餘生活同樣很枯燥,後來在我們的建議下,學校竟然同意我們的建議,學校騰出一間空教室並買來一張檯球桌放在裡面供我們娛樂。
每到下課或放學的時候,我們總是直奔學校的檯球室玩上幾桿檯球,而檯球室的窗外則圍著許多孩子來此觀戰。聽說,這些遍佈城鄉各地的檯球桌曾經讓一些人在春節的時候,僅僅只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能掙到我們一年的工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