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和我騎著腳踏車同路上下班的有一位女教師,她家住在我家的東面,我們工作的學校在我家的西邊。雖說我們每天同路的時間只有十幾分鍾,但是一天四趟來回的騎行,也讓我們漸漸地變得非常熟悉起來。
大家本來就是同事,她比我上師範的時候高一屆,我們屬於同一所師範學校畢業的校友,可是,此時的我依然是單身狗一枚,而她卻早早地嫁人為妻並且先後生了兩個孩子。我工作已經有四五年,而僅僅比我多工作一年的這位女同事卻已經早早地結婚生子。
女人一般結婚比男人要早,我的許多女同學和這位女同事一樣,幾乎都是在師範剛剛畢業的一兩年以內就完成了人生的兩件大事,一是結婚,二是生子。在婚姻這條道路上,身為一個女人,幾乎是不需要任何努力的,而我們男人則不行。雖說當時那個社會沒有那麼多的彩禮錢,也沒有現在的關於房子、車子這些硬性要求,但是,結婚畢竟是需要花錢的,而且花錢的一方几乎都是男性。
生活的貧窮讓當時的我還沒有自己的婚房結婚,我很是苦惱。像我這樣家庭弟兄多的人家,幾乎都是沒有一間像樣的婚房的,有的人家只有三間破瓦房和坐落在院子西側的一間廚房,我們當地人把這樣的廚房叫做“小鍋屋”。當地人為了解決孩子的結婚問題,就把這樣的一間小鍋屋再拓展延伸變成兩間,有的人家還會在小鍋屋的對面再蓋兩間小東屋,這樣的格局很像個四合院子似的,但是絕沒有四合院那麼的規整。
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一件事,就是有的人家是弟兄兩個竟然同在這樣三間不大的瓦房子裡結婚。老大去年結婚,住在東房間;老二今年結婚,住在西房間。那個時候的房間還沒有條件安裝木門,房間的門上只不過掛一塊布簾,我真的搞不懂那個時候的人們是如何生活的。或許人們只能壓抑著生活吧,否則,稍微有點動靜,住在屋子裡的任何一個人都會聽的清清楚楚的。
“窮飢餓吵”,那個年代裡,人們熱衷於吵架,尤其是弟兄倆同住三間瓦房的,這樣的妯娌之間幾乎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是的,弟兄可以為點小事包涵點,諸如放在桌子上的一塊餅乾被誰家的孩子偷偷拿走吃了、誰家的孩子哇哇大哭把她家的孩子鬧醒了……諸如此類的小事總會引起兩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妯娌的一陣大吵。吵架是那個時代裡家家戶戶特有的風景,幾乎家家戶戶都熱衷於吵架。人們只好急切期待著,期待著生產隊裡給大家劃塊宅基地,這樣的話,人們就可以重新蓋一所新房子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在那個年代,一個生產小隊的小隊長權利是很大的,土地屬於集體土地,當這個生產小隊農戶家裡的房子熬到實在不夠住的時候,生產隊長便會大手一揮,帶著手下幾個人找一塊正在耕種的耕地,給需要並符合條件的家庭劃定宅基地。但是,如果沒有熬到足夠多的人家缺房子的時候,你家就是打破腦袋貼在牆上住,生產隊長也不會給你家單獨劃一塊宅基地的。
所有的成功或許都來自好運,有的人家雖然弟兄好幾個,但是每到生產隊劃分宅基地的時候,他們往往沒到結婚的年齡,這樣的人家就只能悲催的擠在一起居住。而有的運氣好的人家每到生產隊劃宅基地的時候,正好不偏不倚的卡在這個最合適的時間點,這樣的人家也就有個屬於每個兄弟的一人一戶的宅基地。
父母生育我們弟兄四個,幸運的是生產隊先後劃給我家兩塊宅基地,加上老宅本來就有一處,所以我家弟兄四人擁有三處宅基地,這三處宅基地竟然沒有我的份!原因只是因為我上師範三年,又在那個偏遠的小漁村工作了三年,如此長達六年的在外工作學習,等到我調回家鄉工作的時候,這三處宅基地早已被其他弟兄三人瓜分完畢,我只好住在老宅裡。
當你妨礙別人的利益的時候,即使是一母同胞的親弟兄也會變成仇人。是的,家中一共三處住房,外面的兩套早就被其他弟兄兩人瓜分完畢,只有家中的老宅屬於最小的弟弟和父母同住,我的臨時介入竟讓弟弟耿耿於懷,其實,這不是弟弟一個人的住宅,但是,按照我們當地人約定俗成的規定,這樣的一處老宅往往是屬於家中最小的一個弟弟的。弟弟也順理成章的認為這處老宅是屬於他自己的個人領地,容不得別人侵犯。
我成了一個沒有住房的人,我只好也只能蝸居在老宅的一個四處透風的小東屋內,小東屋的隔壁就是豬圈,夏天蒼蠅滿天飛、臭氣熏天,而冬天則聽著豬圈裡豬的打鼾聲久久睡不著。
重新蓋間房子已是當務之急,一則我沒有地方住,二則我也到了該結婚的年齡。可是,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到底是怎麼想的,平時總是說最疼愛我的父母,對我的住房問題卻是整日閉口不談。
現在的我懂了,不是當初的父母不關心我的住房問題,而是我的善良讓我的父母以為我根本就不那麼迫切的需要住房。一旦一個人的善良隱忍到達極致,那麼,即使你的父母也不會待見你的。善良做到了極致,那就不是善良,此時的善良已經成為了懦弱的代名詞。“好哭的孩子有奶吃”,正因為我是一個不好哭的堅強的孩子,所以我整日餓著肚皮反而沒奶吃!
父母的不語,只得讓我自己考慮自己的住房問題。我對父母提出蓋房的想法,父母考慮良久,看在我實在是需要一套住房結婚的份上,才勉強答應我在小東屋的基礎上,拆掉小東屋,在上面重新蓋兩小間平房。
平房,是我們這裡當時剛剛流行的一種住房,人們以家裡有一間這樣的平房而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