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教育就好像是鬧著玩似的,誰都知道教育的無比重要性,誰又都不把教育真的當作那麼一回事,冠冕堂皇和殘酷的現實總是形成鮮明的對比。一方面是老百姓家中一個個孩子面臨入學的問題急需要解決,另一方面國家又不願意培養招收大量的年輕教師走上工作崗位,如此這樣的迫在眉睫的窘境,竟然在當時的學校裡出現了一群特殊的教師團體,他們便是民辦教師和代課教師。
顧名思義,“民辦教師”是民辦的,是老百姓集體供養的教師,他們和國家的財政撥款沒有關係,他們只是由當地村居負責發放工資糧油等補貼而特殊存在的一群教師。他們不是正式教師,他們和那些在地裡幹活的普通莊稼人一樣,都是拿著生產小組集體的工分,只不過,你去種地,我來教書,工分或高或低稍有不同,但是本質意義上他們是一樣的,就好似都屬於農民的序列,只不過工種不一樣而已。
一個健康壯碩的男人是不願意進學校當一名民辦教師的,人們嘴上喊著“尊師重教”的口號,但是骨子裡極其瞧不起教師這樣一個行當,長期的“臭老九”的職業排序依然在人們的頭腦中根深蒂固。人們瞧不起一個健康壯碩的男人進學校當教師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民辦教師和地裡的農民都拿著生產小組裡的工分,但是,因工種不同,在學校裡工作的民辦教師的工分往往拿不過一個在生產小組裡放牛的老頭,人們普遍認為去學校裡當民辦教師的人都是沒出息的人。
事實也確實如此,那些健康壯碩而又讀過幾年書的男人是不願意到學校當民辦教師的,他們在生產小組裡可以拿更多的工分、掙更多的錢。而那些願意到學校當民辦教師的男人幾乎都是身體長期有病或是身體有殘疾的人,我們當時這裡的男性民辦教師十個有十個屬於這種情況,因為他們身體的病痛或殘疾讓他們無法在生產小組裡和那些身體健康而又壯碩的男人幹著同樣繁重的農活,他們只好到學校裡面做名教書匠,這樣的話,他們至少不會被餓死。他們是這個社會的弱勢群體,他們憑藉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付出尊嚴的活著,他們是一群值得我們永遠敬佩的人。
記得當時的這些男性民辦教師中,有兩位腿部殘疾,走路一瘸一拐的,很不方便;還有一位天生左右兩隻臂膀不一樣長,右邊的臂膀只相當於左邊臂膀的五分之三,另一位民辦教師則常年哮喘,根本沒法幹體力活,不過,這幾位民辦教師現在都已去世。我真的很敬佩他們,雖然身體殘疾或常年生病,但是他們依舊是一個堅強的男人,他們靠著這份微博的收入養家餬口,從而撐起一個家庭蔚藍的天空。
相比於男性民辦教師,女性民辦教師則要幸福的多。一個健康壯碩的男人是不願意當民辦教師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當民辦教師沒有在生產小組幹農活拿的多,當民辦教師的工分收入少。不過,女性民辦教師則不然,在學校裡當教師,沒有男女之別,如此的待遇就讓這些女性民辦教師和男性民辦教師拿著一樣的工分,而這樣的工分和在生產小組當農民的那些女性幾乎差不多。
但凡有足夠的利益,機會就不會留給那些普通人的。女性民辦教師和男性民辦教師同工同酬的待遇讓許多當地有點關係的頭頭面面的男人非常願意把自己的妻子送到學校做民辦教師,如此這樣,學校裡面女性民辦教師幾乎都是家庭在當地有點關係的人家。
教育彷彿只是兒戲,大量的民辦教師撐起了當時教育的半邊天,甚至是整個一片天。一所鄉下小學校裡的正規有編制的教師很少很少,大量適齡入學兒童的激增讓這些民辦教師和公辦教師仍然無法解決教師短缺的局面,於是,一個新的名稱和工作出現了,他們就是代課教師。
代課教師就是臨時工,學校臨時從社會上招聘一些願意到學校當教師的初中生或高中生,當然,以初中生居多。於是,一所小學校裡的教師竟然有三種成分,一種是師範學校畢業的有編制的正式教師,他們的工資收入比較高,不過,這只是相對於民辦教師和代課教師而言,他們的工資收入如果和工廠裡的工人相比,那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民辦教師屬於現在的合同制工人,雖然和有編制的老師幹著一樣的活,但是他們的收入只有正式教師的二分之一差不多,代課教師則更少,他們的工資只相當於正式教師收入的三分之一,平等?好像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平等過。不過,人們已經習慣了這種不平等,我也已經習慣了這種不平等。如果我的父母有關係,那麼我一定也會早早的逃離那個荒涼偏僻的小漁村,我也會如願改行到政府機關工作。有些事,不是你透過努力就能得到的,有些事,你只得認命!
一邊是教師的嚴重短缺,一邊又是大量適齡入學兒童的激增,僅僅依靠多辦幾所師範學校並且大面積的擴招已經解決不了當下教育現狀的燃眉之急。長期存在的正式教師和民辦教師之間的收入矛盾問題已經到了迫切需要解決的時候,此時,一個最好的只針對於民辦教師的福利來了,這些辛辛苦苦幾十年或是十幾年的民辦教師可以透過簡單的培訓和考試然後正式進編制,從此,他們也和這些正式教師一樣享受著同工同酬的待遇,他們也是一名正式的教師。不過,那些代課教師依舊只是代課教師,幾十年過去了,即便是現在,代課教師在學校裡依舊或多或少的存在著,但是民辦教師則已經退出了歷史舞臺,他們現在大都屬於國家的正式在編的教師了。
當地的這些已經進編制的老教師對我談起他們當初為了進編制是如何刻苦學習參加考試的時候,他們總是很惋惜的對我們說,他們曾經的同行,因為考試不及格而沒有轉正,我們這個地方只有她一人沒有進編制。是的,想想都讓人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