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
“這時候,我有必要說謊嗎?”琴音竹抿了口熱水,太燙了,下意識吐出舌頭:“燙……”
“放涼了再喝。”白離淡淡道:“你打算如何?”
琴音竹低著頭,不讓別人注意到她眼眶發紅:“現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自記事起,半輩子順風順水,琴音竹遭遇到的最大困難,也只是修行上的困境。
國子監的學生大多如此,理論大家,卻罕有實際出手的機會。
這次來了一趟姑蘇,直面了白骨道,她才清楚自己實際上有多脆弱,且不提一路上的決策失誤,讓她意識到自己真的只是個理論派。
術法上,更是手忙腳亂,各種狂丟掌心雷,卻忘記了注意大陣的封鎖和靈力的消耗,一路是勉強自保,卻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只得狼狽逃竄,就連逃跑也不過是權宜之計,走一步看一步,來了斬妖司,算是無路可退了。
體力、靈力都枯竭,短短半個時辰最多恢復三成,怎麼擋得住一位白骨道壇主。
斬妖司重建伊始,甚至不如三百年的草創之時,算上白離這個上任不到半個月的斬妖司鎮撫使,也絕無可能擋得住白骨道。
她此時已經開始後悔把白骨道引到這兒來了。
一系列的決策失誤導致這樣的結果,可以做得更好,卻沒有一項做到位。
她既羞愧,又後悔,如果不是在旁人之前,現在可能已經忍不住進入自閉模式了。
僅僅是被燙了一下舌頭,滿腔的委屈和自怨自艾都隨著這一絲輕微的疼痛而被點明。
她不知不覺紅了眼眶,只覺得是無地自容。
外表的堅強幾乎土崩瓦解,她好幾次開口,也不知該如何跟眼前的青年說一聲對不起。
只怕一開口,情緒就壓抑不住宣洩。
並不漫長的沉默被一句話打破。
白離將喝完水的杯子倒扣,說了一字。
“行。”
琴音竹不可思議的抬起眼睛,看向起身的青年的背影,對方的態度如此平靜,沒有責備,沒有怪罪,沒有憤怒,只有千錘百煉的鋼鐵般的沉著。
她很意外,明明這時候被痛罵一頓也做好了準備,對方卻一句話沒有,只是用一個字表達了接受。
除此之外呢?沒有了?
琴音竹喘息著匆忙著挽留:“等等……”
白離站在門前:“還有什麼需要補充?”
青年側過視線,兩人的視線有了一次交匯。
琴音竹下意識的低下頭,只覺得霎時間情感氾濫,對自身的厭惡成倍增長,恨不得將腦袋埋進土裡。
她低聲的問:“……你,打算如何?”
“守。”白離回道。
“就你一人?”
“就我一人。”
琴音竹咬牙……這怎麼可能守得住,你不過八品築基,一人一刀,如何守!
“這很難……”她說。
“是很難,但有些事,不試試也不知道。”白離背對著:“我不喜歡說什麼漂亮話,但這斬妖司是我親手打下來的,可沒有拱手讓人的道理……琴巡察使,請自便吧。”
琴音竹欲言又止,沉默著,看著白離消失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