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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滑脈

色郎中斯文地將右手的食指、中指、無名指的螺紋端,分別置於毅虹右手腕的寸、關、尺三處。透過對動脈搏動顯現的部位、速率、強度、節律和形態,感覺脈搏跳動的跡象,判斷患者是否懷孕。

脈象一般分為滑脈、平脈、虛脈、實脈等十多種。他感到脈搏往來流利通暢,應指圓滑,如同一個個滾珠,在他手中有力地由尺部經關部向寸部滑過。

色郎中詭異地笑了——天哪,真是滑脈啊!他在把脈前自己與自己打了個賭,認為一定是滑脈,如果不是,診費分文不取。

出現滑脈現象不等於懷孕,但懷孕後一定會顯現滑脈。色郎中憑著行醫數十載的豐富經驗判斷,氣血如此旺盛,難道不是養胎之脈象嗎?她十有八九有了身孕。

他盯著毅虹仔細打量,那俊俏的臉蛋上略顯稚氣,心想,這個小姑娘既好看又招人喜歡,沒想到還如此放浪。

毅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可總是躲不過他的怪異目光,她緊張得心臟像要蹦出胸膛。心跳越是厲害,脈象就越滑溜有力,色郎中的手感越是強烈,他的心跳也不知不覺地提高了搏動頻率。

他索性伸直手指,把手掌按在毅虹的手腕上。她已經感覺到了色郎中手心沁出汗水的溼潤,不知這是啥手法,幾次想抽回手,但又擔心影響了他的診斷。

色郎中已明顯感到她抽動手腕的抵抗力,便收回號脈的手,正襟危坐在診桌前。

室內一片寂靜,唯有兩人急促的呼吸聲,時而此起彼伏,時而相互撞擊,氣氛沉重而尷尬。

還是色郎中老道,他長長地撥出一口氣,慢條斯理地說,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剛剛把脈謂之切。還有“望聞問”,希望不要介意。

毅虹點點頭,覺得色郎中講得在理,也就不那麼緊張了。他問了很多女孩十分私密且難以啟齒的問題,為了診出是否懷孕,她豁出去了,十分羞澀地一一作答。

問診細緻而深入,回答切題而到位,色郎中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放浪不羈,不禁產生了那種強烈的奢望。他笑嘻嘻地說,現在到了望診的環節,去簾子裡平躺著等我吧。

毅虹的心砰砰砰直跳,血流如潮水向上翻湧,從脖頸到面頰紅得如同雞冠,漲紅的兩腮似乎要噴出血。一個姑娘家的,怎麼能什麼都暴露在一個老男人面前?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望診嗎?她心慌意亂得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是潛意識告訴她,絕對不是這樣的。因此,她坐在原地紋絲未動。

色郎中見她猶豫,笑眯眯地說,恭喜你有喜了,還遲疑什麼?說著就抓住她的手往診床走。

她迅速抽出手給色郎中一記耳光,色郎中反手還了她一個,罵道:“破鞋,誰稀罕?”

毅虹臉上了隆起了五指印,她哭著溜出了色郎中家。

在當時的醫療條件下,農村哪裡能做流產手術?就是可以做,沒有生產隊和大隊的證明想都別想,她怎麼可能厚著臉皮去打證明,還不成了千夫指萬夫唾的破鞋?她想偷偷地求爺爺拜奶奶,找民間的高人幫忙,雖然那些墮胎方法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的性命,但是她還是想以命相賭碰碰運氣。然而,昂貴的墮胎費用使她無法問津。

孤立無援,只有自己救自己。她像拳擊手一樣用雙拳捶打小腹,疼得她兩眼金星亂竄,背脊冷汗直冒。在生產隊,她搶著幹男人擔大糞的活兒,累得她頭頂竄出青煙,肩膀磨破皮滲出了血水。儘管如此折磨,可哪是想流產就能流掉的?

不知所措惶恐不安的她,悻悻然來到草場河畔,呆滯的目光固定在靜靜的河面上。

它是古通揚運河的一條支流。連線運河的一端呈反S型,活像龍首,然後順流東去,再甩尾南流。它潤澤著兩岸的大片農田,養育著兩岸的世代兒女,毅虹就是喝著這條河的水長大的。在運河與草場河交匯處的南側,是海通造紙廠的草場,其面積巨大,草菑林立,蔚為壯觀,成為當地的重要地標。又由於草場位於該河龍首的位置,所以人們習慣地稱這條河為草場河。

在毅虹的眼中,草場河的兩岸一片肅殺,沒有一絲綠意,它蜿蜒曲折,像一條青蛇遊向遠方,河水清澈得讓她害怕,河底腐爛的樹葉清晰可見。它完全失去了她和男友金鎖幽會時的鬱鬱蔥蔥生機勃勃的氣韻。

夕陽的餘暉染紅了草場河,她獨自一人神志恍惚地站在河邊,勻稱的身軀清晰地倒映在河水中隨著微波忽長忽短。她佛仿又聽到了金鎖的聲音。

“我愛你。”金鎖情不自禁地吻著毅虹的手說,“你呢?”

她嫣然一笑說:“不告訴你。”

草場和草場河是她和金鎖幽會的秘密地點,每當兩岸蘆葦茂盛的季節,草場河畔就是他們談情的樂土;每當人們收割完蘆葦,草場就是他們說愛的天堂。這裡的每一寸地、每一滴水、每一根草都是他們愛情的見證。

她眼冒金星,似乎覺得金鎖從遠方向她奔來,嘴裡在喊:“毅虹,我們有自己的孩子了。”

毅虹抱歉地說:“親愛的,對不起,你離開我吧,好好待在部隊。我怕被社員們的唾沫星子淹死。我走了,永遠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