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城趕緊把毅虹扶住,攙她坐下,問:“毅虹姐,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她說話時雖然有氣無力,眼睛仍然盯著胡林家玻璃檯面下的那張照片。
向城以為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與鬼厝有關。是的,本來他對這座鬼厝一直心懷怯意。
然而,進屋後感覺似乎正常,並不像坊間傳說的那樣陰森恐怖。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毅虹嘴硬,硬如鐵叉,口口聲聲說沒有鬼,真進了鬼厝倒害怕起來,而且反應如此強烈。
向城感嘆,女人就是女人,還是膽量小啊。他年齡不大,但倒還有點大男人的氣概。他認為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應該負起保護女人的責任。
毅虹神情異常恍惚,他不禁擔起心來,心想還租什麼鬼厝?趕緊回酒店吧。他勸說道:“毅虹姐,這裡不適合我們,快快離開吧。”
毅虹沒有吭聲,身體雖軟若麵條,卻目光炯炯,使那張照片上的玻璃檯面發著光。
也難怪,對於十幾年杳無音信不知生死的戀人,金鎖的照片突然出現在眼前,這種視覺衝擊力有多強烈,是常人難以想象的。毅虹恨不能立刻找到胡林問個究竟,金鎖到底人在何方?哪怕在天涯海角,縱使有千難萬險,她都要帶著兒子找到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毅虹知道自己失態,如不是向城攙扶,她一定會倒在地上的。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脆弱?倘若金鎖真的出現,自己又將會是怎樣的狀況?
她定了定神,警告自己,必須忍耐堅強,培養好兒子才是最重要的責任。在十里坊那麼艱難的日子都熬過來了,現在好日子才剛剛開始,怎能如此衝動?必須穩住陣腳,讓思鎖過一段安穩的日子,好好讀書學習,把過去拉下來的課程全部補回來。
她默默地發誓,對金鎖的思念只能像過去一樣,深深地埋在心底。
毅虹強忍著激動的情緒,瞥了向城一眼,說:“向城,不好意思,我有低血糖的老毛病,多虧了你我才沒有摔倒。”
向城心裡像明鏡似的,毅虹這是在掩飾,剛吃飯不久,哪來的低血糖?他還是覺得她對鬼厝心慌膽怯。他拿出男人呵護女人的氣魄,拽著毅虹的胳膊就走,邊走邊說:“走,走,此地不宜久留。”
“幹嘛拉我走?還沒有見到主人呢,你去外邊找找,我在房子裡再看看,爭取多找些討價還價的理由。”
向城不可思議地看著毅虹,既然害怕鬼,偏要待在鬼厝幹什麼,真不可理喻。他又想,或許德義和彩香讓他管理酒店,她不想在別人面前示弱?真是個要強的女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心中似乎憐憫起這個女人來。於是他就想刺激準確地說是激將她一下,說:“那你一個人待在鬼厝,陰森森的,不怕嗎?”
“什麼鬼厝?你看見鬼了嗎?快去找胡林。”
“嗯。”對於毅虹堅決的態度,向城又能說什麼呢?
毅虹見向城走出了門,她的目光又聚焦到了書桌,上面壓著的玻璃檯面佈滿了塵埃,下面的照片依稀可見。她迅速用手掌抹了一下塵埃,金鎖與胡林的合影清晰地跳入她的眼簾,心上的戀人還是那麼英俊倜儻。她輕輕地掀起玻璃檯面,偷偷地把那張合影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她想,胡林家這房子租定了,好處多多。距酒店近,員工上下班方便;既然是鬼厝,那租金就不可能貴。更重要的是,胡林竟然與金鎖是戰友,他一定知道金鎖的很多事情。住在胡林家就可以在不經意的時候聊起這些話題,她太想知道金鎖的事了。
“老胡,跑哪去了,怎麼沒見你來酒店喝酒?”向城一見他便熱情地打招呼。
“別提了,那些王八蛋硬是灌我的酒,胃出血住了院。這不?剛出院。”胡林埋怨地說。
那天,胡林把毅虹和思鎖帶到梅菜香酒店,說他們違反林區戒嚴令,逼迫交納所謂的罰款。德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解了毅虹的圍。
後來,胡林熱臉湊冷屁股地去包間陪林業局幹部喝酒,一個個把他當成玩物,本來就貪杯的他豈能不爛醉如泥?他不省人事,嘴裡吐出鮮血。在林業局幹部的眼裡,護林員算個球。但是人命關天,畢竟是同桌喝的酒,還是把胡林送進了醫院。經檢查,不只是酒精中毒,胃也灼傷出血,必須住院治療。
向城與胡林寒暄幾句,就跟著他進了鬼厝。
毅虹背對著大門,正走步丈量房屋的進深。
胡林納悶地望著她的背影,怎麼會有身材苗條的年輕女子在家?自從未婚妻死後,再也不曾有女人踏進他家半步。難不成時來運轉,交上好運了?女人,他太渴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