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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冤家路窄

騎車師傅說:“不找了,有客人著急走,留著下次修車。”

毅虹雙手立即抓住腳踏車後座吼道:“你是張斜頭?”

騎車師傅說:“我是,小姐怎麼啦?”

毅虹這才知道,與她聊了一路的人居然是冤家仇人張斜頭。頓時,一股怒火噴湧而出,她掀掉他罩著半個臉的草帽,欲狠狠地扇他幾個大耳光,以解心頭之恨。然而,張斜頭一副被燒得沒有人樣的臉,讓她驚恐萬狀。

當年,張斜頭被免掉大隊民兵營長兼生產隊長職務後,很不服氣,遂去公社找他的後臺範主任。

誰知範主任不但職務被撤銷,還背了個黨內嚴重警告處分。老範帶著申訴信去海通市人事局找時任副局長的外甥陳世強疏通說情,可是陳世強因為涉嫌強姦被公安局立案審查。範主任像洩氣的皮球,蹦躂不起來了。

張斜頭知道自己興風作浪的時代已經過去,就垂頭喪氣地往回走。

一個病人到紅醫站看病,帶了幾根青玉米棒子給醫生。正巧另一個病人在燒鍋,為醫生煮針筒、針頭,這就是高溫消毒。她見醫生忙了沒吃飯,就用火叉釺玉米棒子放在鍋膛裡烤,不一會兒就烤熟了。從火叉上把玉米棒子往下摘時,它根部的包葉忽然竄出火苗,她嚇得鬆了手。玉米棒子掉進了灶門旁的麥穰草裡,乾透了的麥穰草迅速燃燒,火苗竄到房蓋的蘆板望上,就這樣紅醫站燃起熊熊大火。

醫生帶著三四個病人從後河取水救火,雖然杯水車薪,但他們並未放棄。火勢越來越大,裡邊發出了噼裡啪啦的恐懼爆裂聲。

白靜患急性腸炎嚴重脫水,正在裡屋輸液,醫生壓根就忘記了這件事。

她用盡吃奶的力氣,從診床上滾到地上,慢慢地向外屋爬行,濃煙嗆得她不由自主地劇烈咳嗽。

張斜頭感覺頭痛,本想讓醫生瞅瞅,恰巧遇上紅醫站失火,他迅速加入救火行列。他隱約聽得屋內有人咳嗽,就問:“裡邊有人嗎?”

醫生說:“不好,白靜在裡屋輸液。”

張斜頭二話沒說,衝進火海。他從堂屋摸進了裡屋,把躺在地上的白靜抱起往外屋衝去。

緊挨牆壁的藥櫥燒得正旺,藥瓶的爆裂聲不斷。五六個裝滿酒精的瓶子挨在一起,有的受熱爆炸,引起互相撞擊,大量的酒精外溢。

瞬間,一部分在燃燒,一部分像瀑布一樣嘩嘩嘩地從張斜頭的頭部倒灌下來。他啊啊啊地慘叫著,奮力把白靜往大門外拋去。白靜安然恙,而張斜頭的頭部、胸部嚴重燒傷。

修車師傅說:“還沒有看出來,原來你是沈家老三。我知道張斜頭傷害過你,你知道嗎?打他被免職後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他救了白靜一條命,白靜回城後,為他在城裡找了一份穩定的工作。他不肯去,說還是踏腳踏車拉客實在。救她哪是為了圖報答?曾經傷害過她,算扯平了。”

當張斜頭髮現站在面前的是毅虹時,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邊咚咚磕頭一邊懺悔:“沈毅虹,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人,我不得好死,做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你使勁抽我吧。”

在毅虹的詞典裡,惡人就是惡人,是不會變善的,因此,她恨一切傷害過她的人,永遠不會原諒他們。讓毅虹想不到的是,作惡多端的張斜頭竟然是自己救命恩人白靜的救命恩人。張斜頭的人性向善,使她一下子無法理解和接受。

張斜頭跪在地上不敢正視毅虹,當餘光掃視到她那快噴出火來的眼睛時,他就迅速從地上爬起來,連自己的腳踏車也忘了騎,扭頭就溜。

毅虹不禁哼地冷笑一聲。當年父親沈萬固逼她與張斜頭訂婚,張斜頭作為新女婿上門,毅虹想和他私了,好言相勸讓他主動離開,他哪裡肯黃了這樁婚姻?毅虹心裡有金鎖,而且肚子裡懷著金鎖的孩子,死也不會嫁給張斜頭。她橫下一條心舉起菜刀趕他滾出家門,張斜頭被唬住了。

他逃跑時的背影和走姿,與剛剛的沒有兩樣。哎,雖然毀了容,也算改頭換面了,過去的痕跡卻還是那樣明顯。毅虹琢磨著,他救了白靜確實值得讚譽,這難道就能洗刷他過去作的孽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今後就能變成一個好人嗎?

修車師傅說:“讓他去吧,這個冤家是沒有臉見你啊。他來修車時,也常常和我聊起當年做的那些錯事。悔恨自己不長腦子,什麼都聽公社範主任的,想出人頭地,幹出點轟動的事來。他說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沈毅虹,他想贖罪。老天爺是公平的啊,為他創造了贖罪的機會,紅醫站的那場火,他雖救了白靜一命,可上蒼對他還是給予了嚴酷的懲罰。孩子,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常言說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朝後看更要向前看,放過他吧。”

毅虹眼眶裡仇恨的淚水滴落下來,她慢慢地抹掉淚痕,朝修車師傅點點頭,接著從手包裡掏出錢放在修車師傅那裡,說:“這是乘車的錢,有勞師傅轉交張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