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驚醒夢中人!
有時候,那怕只是一個小小的建議也足以改變一切。
工匠的隨口一說,讓施奕文的眼前一亮。
“說的沒錯,賣的最多的肯定還是粗布!松江布是精美,可絕對沒有粗布耐磨!應能的老百姓肯定更喜歡物美價廉的粗布!”
贊同之餘,施奕文立即吩咐道。
“換粗線試試!”
一經換線,原本總是容易斷線的水力織機,終於能夠正常執行了,在接下來的幾個時辰中,雖然斷了幾次線,但卻在接受的範圍之內,最讓人驚訝的恐怕還是織布效率的倍增,尤其是不需要依靠人力。
“只要有水力,就可以源源不斷的織出布匹!”
李南安激動道。
“這樣的織機甚至不需要一個人一臺盯著,一人至少能看三四臺織機,大人,要是咱們造上上萬臺織床,一個至少能產幾百萬匹布,那怕就是松江也不過如此啊!”
“松江布……那是上等好布啊!咱們這,也就是普通的粗布而已。”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施奕文的目標就是織出類似松江布質量的優質棉布,那些細布、花布,才是副加值最高的產品。
而原本的之所以會發生碰到斷線等問題,說白了,也是因為松江布薄。織造的的時候用的線細。
“不過,粗布也沒什麼大不的,畢竟,老百姓穿的都是粗布衣不是。”
其實,何止是大明的老百姓,就是東南亞、印度以及歐洲也是粗布暢銷啊,即便是各國水手的服裝,那也是以粗布為主。
粗布的利潤或許趕不上細布,趕不上松江花布,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市場空間絕對足夠廣闊!
施奕文又對李南安吩咐道。
“李廠長,先製造一千五百臺紗機,一千臺織布機,同時培訓一批工人,爭取到年底的時候,再各出一千臺紗機、布機……”
解決了技術問題之後,剩下的問題自然就是生產裝置、建立工廠了,至少產品的銷路,施奕文壓根就不發愁,現在世界棉布市場是“賣方市場”,而且基本上被大明的棉布所壟斷。
與一百年後的滿清,靠茶葉出口換白銀不同,大明靠的是“工業商品”,這個年代的大明差不多就是18世紀的英國,依靠出口包括棉布在內的工業產品賺取鉅額利潤。
中國的紡織品早在明朝之前,就已經大量出口海外,但主要還是絲綢。而到了嘉靖年間,出口的最大宗就變成了棉布,大明的棉布不僅銷往東南亞、印度、中東等傳統市場,還經過馬尼拉銷售到西屬美洲殖民地去,早在16世紀末葉,中國棉布已經在墨西哥市場上排擠了西班牙貨。許多歐洲文獻記載,因為中國棉布價廉物美,所以印第安人和黑人都用中國貨而不用歐洲貨,非但美洲如此,就連歐洲都感受到了中國棉布的衝擊。至於中國絲綢就更為傳統的暢銷產品。
“一千臺,算起來的話,大概也就是一萬張舊式織機,一年織布……”
在棉布行裡經營多年的李南安,稍加計算後,就算出了工廠的棉布產量。
“一天差不多五千匹吧,但肯定是不愁賣的,棉布這東西,永遠不愁銷路,只愁產量,別說是賣到海外了,就是拿到松江,也有人捧著銀子去買。”
對於這個賣方市場!
施奕文有一定的瞭解,因為大明出產的棉布相對廉價,早在幾十年前,中國棉布就已經威脅到西班牙產品在美洲的銷路了。17世紀初,包括荷蘭船隊在內的歐洲商船,每年都會把數百萬匹棉布賣到印度、中東甚至歐洲本土。
如果沒有明末滿清入寇,沒有滿清對江南的屠殺,以松江布為代表的南布,會不斷擴大生產,以滿足世界各個市場的需求,而隨著財富的增加,他們對政策的影響力也會不斷的增加,他們甚至可能會向英國的同行一樣,在本土棉花產量不足時,大量從國外進口,比如印度,同樣也會不斷的改良生產工藝,並且千方百計的擴張海外市場,當海外市場受到阻斷的時候,他們同樣也會訴之於武力。到那時,中國的歷史將會發生根本性的改變。
只可惜,在另一個歷史中,大明的“資本主義”——那些擁有數千張織布機,數千織工的“工場”在滿清的侵略中,盡數毀於戰火,在一切從零開始的過程中,禁海又導致了海外貿易的全面衰退,曾經被大明擠壓的喘不過氣來的西方本土紡織業,趁機實現了大發展。再然後就是工業革命了。
“那可不是,在廣州到處都是捧著銀子要買棉布的紅毛番,只要咱們這邊出產棉布的訊息一出,大人,我敢說,不出一年,那些紅毛番就會把船開到咱們這!”
郭懷一也在一旁附和道。
北港居然能織棉布,在過去這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別說棉布了,現在甚至還能造瓷器、造琉璃——施少爺,不對,是大人這次去京城,不僅帶回來了不少流民,而且還有帶回了幾百個工匠,既有造瓷器的,也有造琉璃的,還有造鐵器、銅器的。
靠著這些工匠,現在北港既能造瓷器,也能造琉璃,鐵器、銅器更是不在話下,這在過去可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那怕是質量還比不上內地,但價格賣低點肯定也不愁銷路。
“紅毛番?”
李南安詫異道。
“大人,到時候咱們讓紅毛番來北港嗎?”
“開啟門來做生意,有什麼好攔著的,況且那些紅毛番的手裡有銀子啊!”
施奕文笑道。
“北港是個開放型的港口,咱們是歡迎他們到來的,不但要歡迎他們到來,而且還可以把大明的貨物帶到這裡,咱們從內地一邊帶移民,一邊把那裡的商品帶到這裡,然後轉手賣給紅毛番,就像南邊的荷蘭人一樣……”
提到南邊的荷蘭人,施奕文的唇角輕揚,現在對北港最大的威脅,恐怕就是那些荷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