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安來到薊北軒南的村落,印象中這裡是叫石亭村,比起十年之前倒是增加了不少規模,村口的荔枝樹蔥鬱依舊,只是當下正好過了吃荔枝的時日,算是一點遺憾。
南郊細雨沒有完全停下,如思如慕般還落著難以察覺的小雨,殷子安平白無故想到若是這樣的雨絲白月兒可還有拈為鋒刃的本事。
村口殘壁上蹲著幾位貪玩的稚童,想必是才見雨小了些便忽悠家裡人出來結伴玩耍。小孩子衣衫單薄,卻全然不顧被這場秋雨微微浸溼的上身,蹲在牆頭玩著類似手彈石子的遊戲。
殷子安眼看得離那村口將近,腳步漸漸放緩,在那稚童之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後者顯然也看見了疾行前來的殷子安,才跟夥伴們玩耍輸了的眉頭忽的舒展開來,一躍下牆頭,三步並做兩步地朝著殷子安跑來。
小童不知如何稱呼殷子安,只是心底欣喜,滑稽地揮著雙手,憋了半天,一句“公子”就要開口。
“我姓殷。嘿嘿,沒成想在這能見到你小子。”殷子安緩緩站定,看著眼前這個幾天前才在延城天源居被人當成小賊痛打了一頓的小孩,展眉笑道。
“殷哥哥。”
小童憨然一笑,說道:“我叫徐志禮。”
說著小童的目光時不時往殷子安背後的白月兒身上瞟去。
“徐志禮?”
殷子安挑眉道,沒想到這小子還起了這麼一個頗有抱負的書生氣名字,這在山野村落當中算得上少見,也不知道是那家秀才的後生。
“你家在這村中?”
徐志禮點了點頭。
“那在這村裡你可知一人名叫張春萍?”
徐志禮眨巴了幾下眼睛,疑惑道:“殷哥哥說的可是我娘?”
“你娘?”
殷子安愕然,但很快便反應過來,神情感慨萬分。
“唉,那你以後可得喊我殷叔叔了。”
……
十年後的重返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驚喜萬分。殷子安揹著白月兒行走在村中難免受到村民的各種目光,在這延城南郊還要往南的村莊,平時能見到趕路的客商都已經是稀罕事,更別說還是殷子安這般看上去頗有身世之人。
其中一些個健在的老人殷子安尚能有些印象,至於那些同齡人,殷子安大都已經認不出來。殷子安對此也沒有熱情到逢人便要上前追憶那些個少年往事,一是此行畢竟是為了安置中毒的白月兒,二來殷子安並不想在這徒生事端,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煩。
“好不好看?”
發現那徐志禮的目光總是忍不住朝向自己這邊,殷子安心知這小子的注意力是放在了自己背上的白衣女子身上,於是調笑道。
徐志禮大方承認:“真好看,像從書裡走出來的姐姐。”
殷子安回想起不久前背上這女人還揚言要殺了自己的話,不禁翻了個白眼:“哪本書,我可得好好看看。”
徐志禮問道:“姐姐這是怎麼了。”
“她呀,睡著了。”
徐志禮哦了一聲,沒有再問。
片刻之後,二人來到村西的一處獨院,說是院落,也不過是用樹枝簡簡單單在周圍圈出一個柵欄圍成的模樣。見到那小院裡正從水缸裡往外舀水的身影,殷子安在門外站定,神情複雜。未曾想當年如大家閨秀般的深院女子如今已為人母。
“娘!”
徐志禮小跑著來到女子身邊,指著門口嘰裡哇啦亂說一通,女子起身在衣襬上擦去手上水漬,看向殷子安的方向。
女子略微有些消瘦,雙眼也略顯疲態。
殷子安輕聲說道:“春萍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