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屏行針時,殷子安端坐一旁。半日過去,白月兒漸漸轉醒,醒來第一眼便見到那一身錦衣的家主白屏,當即起手就要一掌揮出,卻被殷子安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擋了下來。
白月兒這才見到一旁的殷子安,頓覺驚訝。
殷子安沒有解釋,說道:“你先運氣,且看周身可有不適?”
白月兒收回一掌,瞪了一眼白屏,這才起身盤腿而坐,入定後行氣周身。殷子安靜候一旁。
半刻過去,白月兒睜開雙眼,看向殷子安點了點頭。殷子安將佩劍掛在身後,上前扶起白月兒,繼而看向白屏說道:“這裡離平遙城不遠,你自行尋路回去。”
白月兒看了一眼殷子安,眼中似是有天大的秘聞要講,正要開口,卻被殷子安一個眼神示意,心領神會地又將話給嚥了回去。
殷子安轉身便走,臨行前提醒道:“不要想著跟來,你還沒那個本事。”
“且慢。”
殷子安轉過身皺眉道:“還有何事?”
白屏一時神情掙扎,咬牙說道:“借劍一用。”
殷子安看了一眼白月兒,心中瞭然,遂取下身後佩劍,丟給白屏,繼而背過身去。
再轉過身時,白屏半邊臉已浸在血中,那右耳處空空蕩蕩,只有一道兩指寬的傷口,正向外湧著血水。
白月兒一皺眉,這女人怎對自己這般狠心?
殷子安沒有多說,接過白屏手上的劍,手心微震,將那劍身上的血氣抖去,收回鞘中。
“告辭。”
殷子安領著白月兒一路下山去。
路上白月兒按耐不住多問了一句,殷子安輕聲說道:“其實她要是不借我這一劍,我還真想不通她此番要如何破局,是亡命天涯,做個江湖郎中此生再不入交州,還是就在那山上找個石頭一頭撞死,一了百了。”
“此話怎說?”
殷子安笑了笑,不緊不慢地說道:“那日平遙城外走馬坡下,玉嵐山的人設計殺我,本該是個兩邊不死不休的局面,卻被我一口氣殺了玉嵐山的幾位高手,見得形勢不妙這白家的家主主動送上前來,作為人質讓我擄走,算是各給兩邊一個臺階,這樣一來算是救下了本該被我一掌轟死的玉嵐山三長老,也能讓我順理成章的離開,此番行動失利的白家眾人也算是好給宗門那邊一個交代。”
白月兒心思通透,自是很快領悟到其中利害,不禁說道:“這白屏倒是八面玲瓏。”
“方才那一劍更絕。走馬坡一戰玉嵐山損失慘重,白家家主更是被人劫走,白錫淳押送白家仇敵回宗門的路上也遭到伏擊,雙線失利,勢必要有人站出來給一個交代。她一介女流,經此動盪被人抓走後若是完好無損地回到宗門,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而且她白家作為分家,在宗門裡本就受百般打壓,此番白屏全身而退,沒準就會被宗家的人視作裡通外敵的叛徒,被逐出宗門是小事,若是因她門主身份而牽連到整個白家除名,那她便是族中罪人,白家在這交州也就沒有立足之地了。你現在想來,這白屏用一隻右耳換來的,那可太多太多。”
說罷殷子安不禁感慨:“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女人這份心思和那破局的手段,要折煞這天下多少男兒。”
說到這裡,白月兒輕嘆一聲,又問:“這玉嵐山為何百般刁難我們?”
殷子安遂將先前白屏與自己講的那一套說辭又完完全全複述了一遍與白月兒,後者聽罷不禁搖頭:“你相信她的話?”
“那個時候她沒必要再跟我撒謊,而且我也說了,玉嵐山大長老被殺一事並非我二人所為,相信與否也還是讓她自行斟酌。其餘的那也都是玉嵐山的家事,與我二人也無關了。別忘了此行交州,我們是來尋找晉王的。”
白月兒沉默了片刻,說道:“你不在意是誰殺了玉嵐山大長老嗎?”
“陳九唄,還能是誰。”
殷子安慵懶道:“這薊北軒絕技我娘從不外傳,連我小時候都沒能看上一星半點。當今這天下除了你和陳九,誰還有這份手段?”
說罷殷子安撓了撓頭,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繼續道:“既然她還活著,那我二人定是能再見著她的……而且不單單是陳九,這交州的水可比我預料之中的渾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