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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子安行 第八章 山嶽將傾

從石亭村到玉嵐山白家的路不是官路,大都是些前人栽花留下的羊腸小道,雜草叢生,碎石遍佈,再加上才下過一場秋雨,有些個地方泥濘不堪,車輪極易陷入。殷子安為了讓白月兒平躺得安穩,一路全憑腳力走過,已經不止著了一次這泥坑的道,每次都要竭盡畢生所學,想方設法將那推車從那坑裡平穩抬出,有一次甚至用上了才從風長庚那學來的劍氣殺人的手段,只不過這番卻是用劍氣來刨地挖土,簡直狼狽不堪。

後來殷子安索性本人走在前面,雙手握著車把前拉,這樣全憑自己的腳感,倒是避免了不少諸如此類的麻煩。缺點也有,這才走了不到一個時辰,殷子安的下半身已是遍佈黃泥,哪還有半點翩翩佳公子的風範,全然是一個才幹完農活的莊稼漢。

當然依照殷子安懟天懟地的脾氣,每當自己背時踩進泥坑,嘴上少不了一頓謾罵,開始罵這破路,後面罵這鬼老天,罵那後孃養的殺手刺誰不好偏偏要刺這丫頭,刺一下就算了,居然還下毒,平常毒就算了,居然還是那白微刺毒,活該被殺。可罵歸罵,殷子安的步子卻絲毫不慢,這二十里走到最後毫無脾氣,竟是半刻也不曾歇過。

對於白月兒的身份這一路上殷子安也能想明白個八九不離十,一身薊北軒絕技十八拈,處入魁星樓如過家廊,多半是和自己那個武功蓋世的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這樣倒也說得通了,殷子安回想起在魁星樓的那些時日,這姓白的丫頭似乎就沒有給過自己什麼好臉色,起初殷子安還納悶,自己跟這姑娘頭回相見,無冤無仇,這一般人哪怕是路邊見到條素未謀面的野狗也不至於跟它對咬吧,可這丫頭偏偏和自己處處不對付。

想當年池漱為救自己身死延城,若是沒有這層緣故,興許二人就不會是這般勢同水火。

“也難怪你會在薊北軒說出那種話。”

殷子安的目光柔和了幾分,擦了擦滿頭大汗後有輕聲說著不知道給誰聽的話:“所以你千萬別死在我前面,我對不住我娘,對不住陳九。”

說罷殷子安一腳深深陷進泥中,緊接著一聲謾罵如約而至。

……

直到離那玉嵐山白家家門就剩最後一段路程時,殷子安才抽動著眼皮發現白月兒不知何時已經醒來。

“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白月兒蒼白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昨晚。”

娘嘞,鬼知道這丫頭昨晚什麼時候醒來的,那豈不是被這丫頭聽了自己罵了一晚上的祖宗十八代,更別說那時不時從嘴裡蹦出的幾套矯揉造作的言辭,真是丟臉丟到祖墳裡去了。

殷子安怒道:“醒來不支個聲?!”

“難得世子殿下任勞任怨一次,怎敢打擾。”

“哼。”

殷子安穩了穩心神,心想不跟女人一般見識,隨即抬頭看向那大氣卻不甚莊重的莊園,這便是那被譽為交州第一大門派玉嵐山的分家白家的大宅了。

說是大宅,且依山而建,居高臨下,可殷子安遙遙看去卻還不及自家魁星樓來得氣派。雖是有得高牆紅瓦強撐體面,奈何門面實在凋敝,就連那桃符都已蒙塵,竟是無人打理,想必正門已經許久未曾開過。

只不過當下殷子安也來不及計較這許多,上前朝著守在門口的幾位白家弟子通報一聲,告知來意。片刻之後,一位門房老人開了道偏門將殷子安帶了進來。

白家大院內外三進三出,若是不去細細追究諸如那門口為鎮風水擺放的幾口青泥缸裡早已結起水垢之類的細節,端的是深宅大院的氣派。

穿過屏門,殷子安被安置到外院的一處閒庭,在此等候。

片刻後一身著錦衣的女子負手穿過內門來到外院,身後緊隨著兩三道人影,殷子安眼中略過一絲異色,女人六分姿色,卻有八分英氣,從側面看去那是標準的女子男相,長髮高束,愈顯英姿。沒想到這堂堂交州第一大門派玉嵐山的分家家主竟是個女人,在這世道可當真是少見。

殷子安起身拜會,再度表明來意,只見得那錦衣女子卻是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徑直走到平躺在長石上的白月兒身邊。殷子安見狀倒也不氣不惱,只是覺著這白家家主特立獨行,雖是女子,倒是頗有一副家主風範。

“你二人什麼來歷?”

錦衣女子細細觀察著白月兒的傷勢,突然出聲問道。

殷子安應答如流:“回家主,在下殷有成,是蜀州來的商販,家裡是賣布匹的,到交州來做些生意。這位女子是家裡老人擇定的未婚妻,名叫吳黎,此行隨我一同前來交州,不想路上遇到歹人,和商隊走散,混亂中黎兒被歹人刺中腹部,身中劇毒。聽聞白家主聖手,還請家主替黎兒解了這毒,日後我殷家定會登門重謝。”

殷子安說罷臉不紅心不跳,壓根沒有理會白月兒那投注而來就要殺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