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擺擺手:“下去看看。”
又指指笸籮裡的雞骨頭:“收拾乾淨,別露出馬腳。”
馬三“誒”了聲,忙端起笸籮拿下樓倒掉。
城樓下,柴榮和符金盞收到訊息趕來,史匡威正繪聲繪色地講述著北岸契丹大營空空如也的見聞。
“退兵啦!狗日的契丹人終於滾出河北啦!”
老史跳上一架破損的拋車,興奮地手舞足蹈,破鑼嗓門嚷嚷的比銅鑼還響亮。
潘美狂笑著衝上城頭,咬牙切齒地赤膊擂鼓,沉悶的鼓聲伴隨著歡呼聲,傳遍滄州城。
趙普四仰八叉地躺在一輛灰撲撲的木板車上,望著湛藍天空,泥垢滿布的髒臉上,露出傻子般的憨笑。
天雄軍將士、河西軍漢、橫海軍的弟兄歡聲雷動,有的抱頭痛哭,有的跪地雙手合十默默垂淚,告慰在戰爭中死去的親人朋友。
就連一向不苟言笑的張永德,冷峻的面容也擠出一絲絲笑意,摘下盔帽,跌坐在地,笑容裡滿是濃濃的疲憊。
柴榮雙拳攥緊,喉嚨不斷滑動,胸膛裡似有一股堵塞已久的憋悶感要怒吼宣洩出。
耶律兀欲撤兵,證明朱秀之前的推斷至此全部印證!
接下來,就要等鎮州訊息了!
耶律德光,這頭在北方能止小兒夜啼的猛虎,究竟如何了?
符金盞杏眼泛紅,她困守滄州已有大半年,父兄親人不在身邊,最親近的侍婢小圓也埋骨城外,她獨自一人率領滄州軍民,一次次死戰城頭,以一介女子之身,挑起滄州安危的重擔。
直到柴榮到來,她肩頭的擔子才算是卸下些。
符金盞眼波流轉,朝身邊男人仰望去。
那刀削斧鑿的剛毅面龐,似笑、似怔、似歡喜、似恍惚....諸多情緒湧上,複雜交織。
唯一不變的,他那嵬峨身量依然屹立如蒼松。
柴榮心有靈犀,轉頭看來,與符金盞波光盈盈的眼眸交匯。
符金盞像個男子似的抱拳道:“恭喜世兄,駐守滄州以來,不教契丹人進犯城池一步,河北諸州,唯世兄麾下天雄軍立下如此輝煌戰果,朝廷必將重賞,封爵拜將指日可待!”
柴榮被她這一聲“世兄”叫的有些怔神,忙還禮道:“符娘子過譽了!滄州今日之安穩,還多仰仗於符娘子之前的辛苦經營,待奏明官家和朝廷,某一定替符娘子請功!”
符金盞莞爾一笑,絕美臉蛋流露幾分俏皮:“敢問世兄,官家和朝廷會如何賞賜我?封我當個節度使?還是在開封給一份高官厚祿?”
“這個....”柴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苦笑連連。
符金盞功勞再大,朝廷也不會給她任何賞賜,頂多賞給符氏一些金銀財帛。
所以她註定只能做個幕後英雄。
柴榮誠懇地道:“滄州軍民和柴某,還有天雄軍,都會銘記符娘子的功績。”
符金盞美目含笑,悠悠道:“聽說前年,偽閩國主王延政,派人送給郭叔叔一把玉螭寶劍,郭叔叔視作珍寶,時常把玩。傳聞這玉螭劍通體流玉,夜放霞光,華美玄妙,乃當世奇寶。世兄若當真心懷感激,不如替我向郭叔叔借來寶物,玩賞數月再歸還,如何?”
“這....”柴榮又是語塞,硬著頭皮拱手道:“玉螭寶劍乃是父親心愛之物,就連我也甚少觸碰,只怕....”
“不行就算了!我隨口一說,世兄切莫當真!”符金盞輕笑,顯得渾不在意。
柴榮鬆口氣,郭威極少對玩物感興趣,玉螭寶劍算是例外。
當真要他開口討要,就算是借,柴榮心裡也打怵。
符金盞善解人意,不會為此為難他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