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彪和十名武士更是重點看管物件,戴上手腳鐐銬,單獨羈押在一處採石點幹活,享受當初趙大耳的待遇。
李從嘉擰乾手帕,見徐鉉一臉愁容滿布,輕聲道:“徐先生可是打算放棄尋找雪賦作者,就此打道回府?”
徐鉉猶豫片刻,搖頭道:“徐彪等人還未脫困,我不能一走了之。何況此去江寧千里迢迢,一路險阻,若無徐彪等人保護,我擔心小郡王遇險。”
李從嘉幽幽道:“徐彪等人來涇州,應該早有預謀,絕非臨時起意,也不只為護送我與先生。實情如何,還請先生如實告知。”
徐鉉苦笑道:“小郡王果然聰慧。徐彪手下皆是我徐氏家臣,徐彪更是我徐氏旁系子弟。小郡王應該知道,徐氏偏房一直做著私鹽生意,徐彪便是這一代的負責人。
涇州白鹽之名想必小郡王也知曉了,這種採自鹽石的精鹽,品質堪比上等湖鹽。採製石鹽的技法徐家也有掌握,但產出的石鹽品質遠不及涇州白鹽。
所以,家族便有意讓徐彪跑一趟涇州,找機會與彰義軍做一筆生意。”
李從嘉眨巴眼,說道:“徐家手裡不缺鹽,涇州路遠,販運白鹽也不划算,徐家莫非想從彰義軍手裡,學得製取石鹽的技法?”
“小郡王一語道破!”徐鉉誇讚道,“徐彪早已準備好北上涇州,恰逢雪賦驚豔現世,徐某便也動了心思,來涇州尋訪高人。”
李從嘉笑道:“所以當日西梁河瓦子,與宋齊丘爭辯,徐先生揚言要來涇州求學,並非激憤之下意氣之言,而是早有打算?”
“慚愧慚愧,令小郡王見笑了。”
徐鉉拱拱手嘆口氣,“只是沒想到我們一路輾轉南北東西,入蜀中過秦嶺,旅途平安順利,到了涇州反而遭受牢獄之災,當真是時運不濟啊~
說來,若非徐家志在鹽廠,也不會引來彰義軍的誤會,害得小郡王跟著受罪。小郡王遭此橫禍,完全是受徐氏牽連....”
李從嘉嘆氣道:“事已至此,徐先生也無需自責,我一路受先生照顧,也算承了徐家恩情。好在如今你我保住性命,彰義軍粗野蠻橫,但還算講理,沒有折磨毆打我們....”
徐鉉默默點頭,改造場的規矩雖然嚴苛,勞役也非常繁重,但飲食起居卻不會苛待半分,每日還能放風歇息,給予犯人們一定程度的自由活動時間。
這些待遇和管理措施,江寧都府大獄也不曾有。
外表上看,涇州這地方似乎刑罰嚴苛,連扔灰物如廁都得遵守規矩,但細細想來,這些看似繁瑣的規定,卻並未真正侵犯百姓正常生活秩序。
相反,他們在安定縣周邊看到聽到的,全都顯現出一副生機勃勃、百姓安居樂業的景象。
徐鉉知道,如果是兩個外鄉人去到江寧,因為不小心觸犯法令,被關押進都府大獄,十有八九會慘死在裡面,最後成為一具無人問津的骸骨。
就算撞大運洗脫冤屈,活著離開大獄,也只會剩下半條命。
相對比而言,表面繁華熱鬧、金粉萃芸的江寧城,光鮮的背後似乎更加黑暗和醜惡....
剎那間,徐鉉腦海中似乎閃過一束火花,他感悟到些什麼,更多的卻是迷惘。
“徐先生,我們今後作何打算?”李從嘉支稜著下巴,望著溪水裡遊竄過的幾條小魚,憂愁不已。
徐鉉翻了翻包袱,除卻一件錦制外衫,和一些換洗內衣,就只剩不到一貫錢。
徐鉉記得進入改造場時,那個自稱管事的獨眼禿頭漢子,蠻橫地搜查他們隨身攜帶的包袱,還命人搜遍他們全身,說所有私人物品不得攜帶,改造期滿自會歸還。
當時徐鉉只是冷笑,根本沒當一回事,也不指望這些東西能物歸原主。
沒想到今日離開,當日上繳的東西一分不少地還回來。
徐鉉回頭,朝那隱隱於山林間顯露出的望樓看去,一處不起眼的勞役之所,也具備諸多繁瑣且周密的條例規定。
從中,便可折射出彰義軍許多與眾不同之處。
身為官宦子弟,徐鉉除了文才了得,還有豐富的行政管理經驗。
他意識到,彰義軍似乎與全天下各處藩鎮都不一樣,是一個充滿神奇的地方。
“小郡王包袱裡可還有錢?”徐鉉問道。
李從嘉把小包袱裡的物品倒出,有幾件未用過的絲制犢鼻褌,一種貼身穿的肥大短褲,鄉農幹活時嫌天氣炎熱,常常將外袴脫掉,只穿犢鼻褌下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