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失勢,卻瞬間無人問津,那些個奴婢連正眼也懶得瞧,還會尖酸刻薄地嘲諷幾句,有機會甚至還會踩上兩腳。
進宮多年,張規早已看透這些虛假人情,可他還是做不到,像李太后一樣心平氣和。
張規心中苦笑,或許是他這人沒有慧根,與佛無緣吧~
一路走著,李太后道:“朱秀傷勢可好些了?”
張規笑道:“奴婢讓張德均去府上探望過,朱秀外傷痊癒,只需安心靜養一段時日便好。”
李太后囑託道:“內傷不可大意,你午後出宮一趟,代我前去探視,叮囑朱秀一定要安心療補。他年紀輕,耐不住性子,可有的傷年輕時仗著身子骨強健不會發作,等到上了年紀,毛病不少。”
“奴婢知道了。”張規低笑,“太后對朱秀像是對自家子侄,那小子積了八輩子的德才有這福分!”
李太后莞爾一笑,幽幽道:“那孩子年紀和承佑無二,看到他,我便想起承佑小時候,也是這般俊美聰慧,可惜是我沒有管教好....”
張規輕聲道:“先帝遭難,是受李業等人禍害,與太后無關,太后切莫自責。”
李太后嘆口氣,這件事在她心裡始終無法釋懷。
二人繞著宮牆走了好一會,來到太平宮以北,這裡有一片人工湖,開鑿水渠引水繞過太平宮北,朝其他宮室流淌去。
寒冬時節,湖面甚至會結冰,水渠兩旁也結滿冰凌。
冬日裡湖邊溼滑,李太后基本不會靠近,只是沿著水渠繞過宮牆散步。
這幾日天氣反常,冷得厲害,水渠旁經常結冰,每隔一日,張規都要叫上太平宮裡僅有的兩個小太監,沿著北面宮牆底下的水渠檢查,碰上結冰的地方都要鏟乾淨,防止太后走路時滑倒。
快走上一座橫跨水渠的木橋時,李太后笑道:“上次你那義子張德均跟來,就是在此處滑了一跤,差點跌下溝渠。”
張規忙道:“奴婢昨日下午才帶人除過冰,應該無事。”
李太后點點頭,張規做事穩妥,她向來放心。
木板橋狹窄,只能容一人透過,張規在前,李太后跟在後,相繼踩上木橋。
一丈多寬的距離,兩人走得萬分小心。
才走到一半,張規覺察不對勁,腳下隱隱有打滑跡象。
他昨日下午才帶人除冰,只過了一晚上,按道理不應該結冰才對呀!
木橋底下就是水渠,有三尺多深,兩邊還結有冰坨坨。
越走腳下越滑,張規暗暗心驚,眼看還有幾步就能跨過去,他卻不敢讓太后冒險。
“太后,橋面結冰溼滑,不易通行,還是退回去....”
話還沒說完,身後傳來一聲驚叫,張規急忙轉頭,只見李太后噗通一聲跌落水中,似乎崴了腳,整個人仰倒,浸入水裡,手腳慌忙撲騰。
張規大驚失色,想都不想跳入水渠,一瞬間,刺骨的寒冷襲遍全身,他忍不住哆嗦了下。
“來人!太后落水!快來人啊!~”
張規一邊施救,一邊大聲疾呼,從冰冷渠水裡攙扶起李太后,只見她面色發青,口唇烏黑,渾身顫抖得厲害。
張規爬出水渠,又拼盡全力把李太后拽上來,兩個人倒在泥濘路旁,渾身溼透,凍得全身僵硬。
“太后!太后!”張規哭嚥著慌忙用力掐人中,李太后嗆了幾口水,咳嗽幾聲,眼珠微微轉動,想說什麼卻說不出話。
她已是年近半百的歲數,這一年多來疾病不斷,身子時好時壞,在這春寒料峭的時節裡突然落水,身子骨哪能吃得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