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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蘭江上的日與夜 第59章、同志

請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崗

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崗上!”

心跳,洶湧!

沈如鬆手足並用地在屍堆上攀登,凝固的血液像另一層面板粘附在他破爛不堪的護甲上,一頭又一頭的變異獸在他身下奔過,卻無一個注意住,因為他不知在異獸之血裡浸染多久,以至於他人類的氣味不斷消逝,是的,他在變異獸嗅覺裡,更是一個同類。

他的眼睛執著向前,向上,他摸到天花板頂端,然後爬出,搖搖晃晃站起,他呼吸著從破碎視窗裡透進來的腥臭有毒空氣,一邊是不堪重負的濾毒罐淨化來的沉悶空氣,一邊是毫無阻礙的自然氣息,他竟然開始習慣了這種味道。

爬出孵化場,沈如松身邊奔過一個個復興軍戰士,沒有人在意到這站立了一個渾身浴血的戰鬥工兵,因為他們同樣如此,從夜到晝的戰鬥裡,仍堅持站立計程車兵們,純是意志支撐,他們的眼裡不再有其他,只有前方和敵人。

沈如松忽然眼前恍惚,他想到了父親,犧牲在抗擊獸潮的復興軍中校,那個不苟言笑,在臨行前壓著帽簷回頭望來的父親。在他犧牲的訊息傳來時,一個同樣軍裝的校官找到了他,撫過他的頭頂,然後蹲下來看著即將踏入少年的深入松,說道:

“你的父親,是一位英雄。”

沈如松攥著工兵鏟的手掌輕了一絲,他驟然扭轉過頭,看著士兵們奔向的方向,他的心跳越來越強,他的眼前越來越清晰,目光如電,第一抹透過霧霾的陽光刺入巢穴,平行著他的目光。

“啊朋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

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崗,

再插上一朵美麗的花!”

晨間的霧霾裡,一個個激戰良久而衣衫破爛、裝具損壞的復興軍戰士從沈如松身後跑過,奔向濃重如煙的黑暗裡,沈如松的心臟激烈跳動到自己能聽到聲音,他倒提著槍,一步踏出,繼續踏出,然後奔跑。

他撿起子彈,一發發填進步槍裡,他不再感到疲勞,疲憊變成了燃料,被子彈槍火燒灼乾淨,子彈驅逐開變異獸,他投擲出長柄手榴彈,迫近到最終的巢穴孵化場,看到一個個戰友倒在畸形種面前、腳下。

沈如松沒有思考為什麼獵兵沒有驅逐出這頭變異獸,讓炮兵點對點用特型資訊素彈削弱,然後再亂劍分屍、火化焚燒。在哨聲和一聲勝過一聲的“復興”吶喊裡,他與其他人一起,上百人一起對畸形種發起衝鋒,以血肉之軀,奪取最後的勝利!無論代價是什麼!

叢集衝鋒、三三衝鋒,即便是在此刻,士兵們仍在保持著某種秩序,戰場無形的手令一部分士兵堵住了變異獸的增援通道,沒有軍官格外下令,在基層士官、一個個像沈如松這樣的班長臨陣率領下,少部分士兵死死堵住了最後的壯年人皮狼,將反突擊中的畸形種人狼隔離在外,始終保持著以多打少。

槍榴彈在畸形種身軀上爆開,人狼雖然不以防禦見長,但它移動速度快的驚人,八隻蹄足同時合攏便能以角質層抵禦輕型榴彈,反踏下去卻能叫人筋斷骨折。

僅存的四名獵兵不約而同開啟了外骨骼過載,捲刃的合金刀劍縱然能對畸形種的皮甲構成傷害,但無法深入到破開變異獸特有的網狀淋巴結。一輪105榴彈炮齊射是能擊斃任何畸形種,但這些狡猾的生物向來藏在巢穴 裡保護孵化場,在錯綜複雜的巷戰裡,就算真有肩扛105毫米無後坐力炮的外骨骼進入,其機動性也無法追趕上快速移動的畸形種。

那就,只有拿命去填。

捲刃鉤住了淋巴結,一名獵兵抽劍不及,被畸形種異首狼臉啃下持劍手臂,繼而被蹄足一下蹬飛。剩下的三名獵兵抓住機會,以同伴赴死為代價,砍下這條蹄足,然而下一秒,十數頭越過封鎖線的人狼纏住了獵兵,它們也在赴死,只求畸形種狼王殺死更多的入侵者。

沈如松拿起三顆長柄手榴彈,拔掉其中兩顆木柄,做成一枚集束手榴彈。但在他衝鋒前,一個纖細身影卻率先越過了他,擲出的那枚手榴彈恍如一朵花瓣,飄然落在遠方。

愣神的剎那,步兵們再也堵不住缺口,更多的人狼湧出,沈如松只能扔開這枚準備給畸形種的手榴彈,與人狼混戰在一起。

刀光飛閃,隆隆震動,沈如松回頭間,看到那個纖細身影,義無反顧地獨自踏上血路,她的鬢髮在咆哮聲中向後掠去,爆炸熱風同時掀起了沈如松頭盔下野草般的鬍鬚。

他看著那枚花瓣,悄悄落在血潭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