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風吹飛那朵花瓣,紅風信子洋洋灑灑,那是從陳瀟湘單薄身軀裡迸射出的鮮血,她因為腎上腺素激升而病態酡紅的臉頰驟然撞擊地面,她那始終顯著驕傲的的眼眸漸漸喪失了神氣,她唇角的血,流在黑色的原野上,也許是在滋潤在土地,更可能的是,茁壯了一顆野草。
沈如松那顆麻木的心砰然碎做一地,激戰良久帶來的那種機械僵硬感瞬間解除,攀爬屍丘時那幻影交疊的觸感消失地無影無蹤。那些耳鳴、目眩、傷痛都消失了,他只看到飄落在血泊中那枚紅風信子。
她明豔到……那抹紅,猶然勝過鮮血。
“瀟湘!“
“陳瀟湘!!!“
沈如松喊道,悲痛喊道。
下一秒,沈如松身後,連奔跑都變得遲緩計程車兵們還在進入,他們同樣看到了倒下的陳瀟湘,還有幾十個上百個倒在拂曉前夕的戰友,他們手裡握著槍,攥著刀,和變異獸同歸於盡,彼此流光最後一滴血。
只有悲痛。
淚珠鼻涕一起滑過沈如松骯髒的臉頰,他憤然扯下憋悶壅塞不堪的防毒面具,他咆哮著、吼叫著,因為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
下一刻,他與所有的復興軍戰士一道,衝鋒,陷陣,赴死。
沈如松的軍靴重重踏過,踏過她倒下的那片土地,他甚至沒有一絲停歇,他沒有猶疑沒有遲頓,他衝向在暴虐畸形種的打擊圈,迎著漫天揮散的紅雨。
那是人們的熱血。
“如果我在戰鬥中犧牲,
請拿好我的槍,
將我葬在高高的山崗
再插上一朵美麗的花。“
沈如鬆緊咬著牙關,獵獸步槍子彈宣洩乾淨,他衝到畸形種身前最後五米,在行將步入打擊圈時,他熱血沸騰起來,一股熔漿般的兇暴狠辣從他骨子升起來,激得他雙眼通紅,瞬間滌盪了所有情緒,此刻,他沒有別人,甚至沒有自己。
他只想殺死這頭畸形種,這頭從血液裡都令他無比狂躁的人皮狼!
血種相斥!
生來即為廝殺的畸形種同樣感覺到那種危險感,這比專司剿殺的獵兵來的更強烈,那種銳利感更勝合金刀劍。
它當即放棄了身旁幾名全力砍殺的獵兵,改以一記橫掃,一直不曾合併的蹄足纏繞捲成了一個極粗壯的撞錘,擊飛了他們。
畸形種的異首人臉發出毛骨悚然的厲嘯,即使是戴了耳罩的獵兵也痛苦到原地抱頭,瘋狂張嘴大喊來減輕壓力,而奔來的那些輕步兵則直接被有如實質的音波轟翻在地。
腦袋裡“嗡“地一聲,又是一下劇痛,但旋即淹沒在暴怒裡,沈如松耳朵裡眼睛裡都在淌出鮮血,他竟是無視了畸形種的強勢咆哮,這是畸形種面對同類時爆發出的對等咆哮。
它在用暴虐掩蓋害怕。
晝戰至夜,這些穿著衣服的兩腳獸畏懼過,退怯過。夜戰至明,畸形種擊殺數了十計的復興軍士兵,躲在孵化場裡叫復興軍引以為豪的重火力優勢截然不存。
但它面對這個年輕計程車官,它終於生出了一絲死亡的恐懼,纏繞成柱的蹄足竟是慢了那一瞬。
這一瞬叫沈如松間不容髮地避過畸形種錘擊,他低頭閃過,蹄足掀起的強風令他額髮激盪,他低姿滑鏟過幾米,繼而膝蓋一撞,手掌一撐,在溼潤地面上原地跳起,躍向渾身輻射瘤、流膿劇毒的畸形種。
工兵鏟刺進畸形種脊背,沈如松穩住身形,他另手解開一枚資訊素彈,但是他沒有當作圓煙霧彈使用,而是揚起往畸形種脊背骨刺一砸,砸出了個坑洞。
刺激性的油黃色液體漏出,但破口太小,沈如松直接張嘴一咬,彈體破殼扎得他滿嘴鮮血淋漓,他生生用牙撕開了彈體鑄鐵薄片。那些油黃色對人有毒的液體不少進了他喉嚨,然後混著血水一齊噴出。
痛覺飛逝,沈如松把高濃度的資訊素液倒進畸形種脊背傷口裡,這種混合了其他畸形種微量髓血和消殺液的資訊素,對任何變異獸都具有殺傷力。
恍如沸油入鍋,畸形人狼頓時慘嚎起來,瘋狂抖動。
莫大離心力把沈如松甩了下來,一具普通人狼屍體接住了他,沈如松拾過壓在人狼身下的一支步槍,剛要抬手開槍,痛到極致的畸形種一記蹄足砸爛步槍,又給他拋到孵化場另一端。
沈如松嗆出口血,他暴露在高輻射環境裡,幾小時裡不知承受了多少劑量,他也不知道這些天受了多少傷。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些。
他們像是惜命的人,像是終老病床的人嗎?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