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韻是一直很頭痛自己的年齡問題。因為跳了兩級的緣故,升到大二了,她還是剛過十七,上個月才辦了成人禮而已,想想,和一群高三的附中學生跳交誼舞,她學姐氣場都能把敢牽她手的幾個小朋友嚇到失禁,搞到最後她連夜扛著一箱凱龍黑啤逃回宿舍,在姐妹們嘲諷裡喝了個半醉。
所以,在龍大里,起碼在文理學部裡,找不出誰比她更小了,就像她見人可以不打招呼但沒有必要不打招呼一樣,所有人都可以喊她妹妹,但同級的沒誰吃撐到喊她是個“妹妹”。
這和當面喊人是個臭弟弟有什麼區別?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注意到顧修韻這個小小的面子。
比如她後邊那個摁吉普喇叭的屑人。
她回了句“滾”,然後第三執委的獨子,顧修韻一直很鄙視的岑嘉行當即吹起口哨,一手握方向盤減速與顧修韻並行,一手舉起復古收音機,音量調到最大,摁下開關,大庭廣眾之下,響起。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愛人,是我的牽掛……”
這首土到掉渣的情歌響徹聯盟最高學府的校門口,引得無數人側目。別說,哪怕人到了某個地位、知識境界,但骨子裡那種好事心是怎麼也剔除不掉的,倏忽間,吉普車邊人流便多了起來,雖不至於跟織女區那群刁民一般聞風而動,但也相差不遠。
顧修韻的臉紅得滴血,完全不是喝了杯酒那樣惹人愛的蘋果紅,而是類似於中暑暈倒前的血紅,她盡全力裝不認識這個白痴,僵直地騎上車試圖逃離,結果一腳沒蹬好,閃了個趔趄。
這一摔立刻把她攢了一週末的怒氣值全爆出來了,她攥住車大梁,平舉著直接扔到吉普上,“哐當”一下砸到車擋風玻璃壓在引擎蓋上。
下一秒,尚在得意洋洋的岑嘉行猝不及防間被顧修韻拽下了車,還沒反應過來就捱了一頓軍體拳。
在軍區大院長大,小時候攆著一群雞嫌狗厭的混世魔王到處跑的狠女,長大了難道戰鬥力會下降嗎?她熱愛讀書,喜歡拉提琴又不代表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姐。
她是透過過志願戰鬥兵考核的服役年齡公民!
搞這麼一出,岑嘉行到底是有點準備的,顧修韻拉開車門時他雖是雙手舉高示意無害,一隻手還故作風騷撩了下額髮,堆起陽光笑容要俘獲顧學妹芳心之刻。
誒,她笑了。
一般來說,年輕男性在遇到漂亮姑娘衝自己笑時,想象力會得到極大躍遷,從牽手周遊到結婚生子到孩童教育最後到墓碑選址,會在一個心跳內解決。但顧修韻的拳頭,在岑嘉行幻想進行到介於第二步到第一步間的某個階段時,轟到了他臉上。
大抵是顧修韻偶爾在膝上型電腦上玩的違禁遊戲:給他愛。顧修韻鐵手無情拔出了車上的白痴,故意賣了破綻讓防住下一記直拳。
然後她又笑了下。
反手一個曲肘乾脆利落打歪了岑嘉行下巴,顧修韻聽到了“咯嘣”脫臼一聲,很好,這個白痴最好不要長嘴。
顧修韻拽著岑嘉行頭髮拖下車來,在“是我一生永遠愛著的,玫瑰花”裡,一腳把他踢進了草叢。
該死的,換首歌我還能下手輕點。顧修韻心裡罵道。
那首魔性情歌還在單曲迴圈,顧修韻叉腰環顧了一圈有什麼趁手傢伙,這時正好路過了幾個上軍訓課的同學。
“同學,借你頭盔一用。”顧修韻捋了捋頭髮,問一頭霧水的軍裝學長拿過鋼盔。
顧修韻走到剛爬起的岑嘉行面前,掄起鋼盔作勢要砸,這個白痴非常識相地“哎呦”一聲倒回去,開始求饒。
又踹了腳這個二世祖,顧修韻用鋼盔生生砸到車音響啞巴,然後再一捋頭髮,道了聲謝,把鋼盔還給看傻了的學長。
“以後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懂嗎?!”顧修韻一拳砸到故作瀟灑的岑嘉行鼻頭,一股鼻血飆了出來,驚地旁邊正為這小子姿容說好帥的姑娘們一陣捂嘴低呼。
“老子對你沒興趣,你變性了我倒允許你做我姐,白痴。”
顧修韻取回校服外套說道。腳踏車也不要了,她不缺那兩個子兒,她更不怕打擊報復,她爺爺曾經在軍委班子裡,她爹是總參一部部長,復興軍履歷最優秀的少將,就算卸了岑嘉行一條膀子,林夫人也得笑著誇她巾幗英雄。
黑外套往肩頭後一甩,顧修韻都懶得注意到白襯衫崩了顆紐扣,在一眾目瞪口呆裡,她施施然沿主幹道走去,絲毫不在乎露了半抹春光。
早課是必然不去了,本來她也不想去。大學俄語二,她對鐵鍋燉大鵝比較感興趣,她像是在乎績點的人嗎?
於是她回了趟宿舍,進門瞬間便開了燈,旋即引來一陣抱怨。
“關燈關燈!”
“上課了你!”顧修韻說道,拿出筆記本,單肩包掛到床鉤上,坐下去一拍額頭,靠,電源線落家裡了。
最靠裡的四號床拱起來個人形,隨後鑽出個白到嚇死鬼的臉。
“一學期三次翹課機會,不用白不用,關燈!”
“摘了你的面膜!玲子,你遲早有一天嚇死個人。”顧修韻說道。
睡一號床就得瘋狂關燈,顧修韻不願站起,挪了下屁股關了燈,開電腦登進bbs網路論壇,果然,一會兒工夫,“文學社社長校門口暴打計院院草”的新聞就刷爆了論壇。
大號“血夜紅蝶”肯定是不用的,顧修韻登進小號“赤狐裂口女”,發了條帖子,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