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祁城。

人來人往之處，一個穿著灰色道袍的中年修士捏著一張黃符，低聲念動口訣，霎時間，那黃符變成一團火球，圓滾滾的拳頭大小，正貼著手，隨著指令而動。

“諸位且看好了，這可是仙道有名的擎天拿月太陽真火。”

眾人不由“喔”了聲。

這術法有趣，眾人都叫了聲好，人群中一個青衣姑娘喊得最為豪氣，就見她從腰間小小香囊裡橫掏豎掏，眉頭一揚，取了一枚蹭亮的銅板，向著那修士腳下的羅盤上扔去。

中年修士一頭烏髮，生得倒是正氣凜然，賣相不弱，他修為雖低卻架不住這一手火球術賣弄的精彩也能混個溫飽。原本他瞧著那姑娘模樣生的不錯，喊得也最厲害，滿以為是個大主顧，不曾想竟然也是個窮鬼。

他心中輕呵了聲，也懶得看她，誰知那一枚銅板好巧不巧地從羅盤上彈起，飛到了一旁，引得一位觀眾老爺牽著的靈犬出神，猛地一撲，竟然向著中年修士的腦袋撲了過去。

修士一驚，原本嫻熟的技藝竟莫名分神了，那火球倏地一聲向上，“轟”的一聲。

眾人“嚇”了聲，就見那修士的一頭烏髮變成了捲毛，連帶著鬍鬚也只剩下三兩根，修士一臉燒焦後的烏黑臉龐，雙眼無神。

“仙長？”

“你沒事吧。”

隔了好幾個剎那，中年修士眼珠子這才轉了轉，張口，吐出一團黑煙。

這可比剛才那一手火球有意思多了，百姓們哪裡見過這般烏龍場面，又扔了好些銅板下去。沈蒹葭心虛不已，擔心再看下去，那修士真就挨不過今天，忙是離場，走之前途經一個小攤，攤上擺著好些影片，紅紅綠綠的，看著喜慶無比。

她挑了許久，選了兩樣款式新潮的絲帶，結了賬後便回了閒雲樓。

到那兒的時候，一個乖巧可愛的少年正蹲在門口的石獅子旁，眼看著沈蒹葭回來，雙眼微微發亮。沈蒹葭步子慢了下來，到了少年跟前，彎腰低頭，道：“子初，你在等我？”

子初，也就是沈蒹葭“撿”到的剛化形的小兔妖。

小兔妖抬頭，露出白淨柔和的面龐，點了點頭。他收起了兔耳，只留下了人身，再加上沈蒹葭下山前從師父那兒順的一樣法器，能夠遮掩他的妖氣，倒是沒人發現的了他其實是兔妖。

只不過這樣還是不太好，沈蒹葭看著沒有兔耳的子初總是莫名嘆氣。但是妖身行走江湖，總歸有些不便，她也只得忍耐。

“餓了吧，走，我帶你吃飯去。”

正午的太陽實在有些灼人，還沒進門，原本在櫃檯算賬的胖掌櫃的就已經迎了上來，面色蠟黃，肥大的身軀擋著路，悄聲道：“蒹葭姑娘，您行行好，我這兒也是小本生意，禁不住您大駕。”

沈蒹葭道：“沒事，我不嫌你店小。”

胖掌櫃乾嚎了聲，也懶得遮掩，乾脆道：“您大人大量，都已經搞垮了我家兩間屋子，四張桌子了，您專揪著我們小店不放做什麼啊。”

說完他眨了眨眼，小聲說：“要不我出錢，您去仙鶴樓，白石居那裡吃飯如何，把他們給弄垮。”

沈蒹葭冷哼了聲，有些不悅，“我是這樣的人嗎？”真以為她不要底線的嗎！尤其是子初還在身邊，被他聽到了，豈不是顯得她這人極為不地道。

“不過……”她清咳了聲，“那些損失和我也有這麼一丁點關係，你都算在我的房費上便是了，少不了你的。”

胖掌櫃要的就是這句話，他搓了搓手，“那這幾日的銀兩要不先結了先？”

沈蒹葭擺了擺手，顧左右而言他，“好說，好說，你先記下，我明日就給你。”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掌櫃知曉沈蒹葭臉皮，知道暫時無法奈何對方，只能作罷，強調了句“明天一定”便回了櫃檯。

沈蒹葭上了二樓，坐在窗前，從這兒可以看見鱗次櫛比的亭臺樓榭，張紅掛綠，顯得好不熱鬧。小二過來點菜，她想也沒想點了兩道胡蘿蔔，然後又加了一道燒鴨。

等菜的途中，她右手撐著腦袋，問了子初兩句這兩天習慣不習慣，子初不住地點頭，表示他這幾天很好。

“那要不就順便改個名？”

這彎繞得實在太大，小兔妖習慣性地準備應下，又在一瞬間反應過來，好好的黑色瞳仁都快要嚇回紅色了。

小兔妖為難道：“師父。”

沈蒹葭苦口婆心道：“師父就是覺得子初這名號委實不夠響亮，將來你若是飛昇天界，頂著這般名號，豈不是要被人嘲笑。”

彼時這小兔妖剛度過化形天劫，天真懵懂，對世事不太瞭解，要是放任他這樣離開，只怕遲早被那些黑心商販和狠毒妖人抓了。沈蒹葭帶他離開時便建議最好找個後臺硬的仙門拜師，這樣子出門在外，總歸安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