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埋忠骨,碧血葬英魂,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杯熱土一杯魂。
一百零八位鐵字營將士以張衝為首安葬在了淨悟山下,尚且年幼不知生死離別苦的羽兒牽著許南燭的手,乖巧望著一座座如半人高的小山丘,居是不知自己父母和尚未斷奶的弟弟也在其中。
俯身將羽兒抱在懷裡,輕聲道:“羽兒乖,去磕個頭。”
羽兒乖巧的點點頭,跑到山丘墳前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起身小跑回到許南燭身旁張開雙手要抱抱。
抱起羽兒卻是瞧見她眼角溼潤了,稚嫩的眸子上竟是悲傷,抬手拂去眼角晶瑩,溫柔笑道:“想爹爹了?”
羽兒點點頭又搖搖頭,軟聲細語道:“爹爹說過,他跟孃親會在天上宮殿裡看著羽兒長大,可我現在太小了還不能去找孃親,等長大些就能團聚了。殿下哥哥,天上宮殿為什麼不讓我進,莫不是羽兒不乖?”
七歲的天真燦爛,令人心疼萬分。
摟住羽兒的雙臂不自覺緊了幾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鼻子發酸,想了想,“羽兒最乖了,可能是天上那位糟老頭子脾氣古怪,爹爹孃親怕你受委屈,不過若是你表現好或許他們會來看你。”
羽兒摟住許南燭脖子,歪著小腦袋望著滿天繁星,似乎在想這天上宮殿到底該如何上去,孃親爹爹又該如何下來。
武當山門,內廷派人前來為那些戰死的黑騎將士收屍,但卻沒有叨擾山門,從山上往下望去火光通明,血腥味與腐屍臭味沒有四五年都揮散不盡。
羽兒靠在許南燭懷中睡了過去,稚嫩的小臉上緊皺著眉,瞧著令人憐憫心疼的孩子嘆息一聲,遞到了老容懷裡,讓他帶羽兒上山照看。
李清風將許久沒有用過的棋盤擺在觀雲臺上與頑徒秉燭手談,以往兩人閒暇之餘也曾對弈,多半都是許南燭慘敗可今日一局卻勝了一子。
捏著棋子滿臉沉重的看向棋盤,落下一白子,道:“你若出了武當山,為師便無法護你周全。”
比起老神棍滿臉的沉重,許南燭倒顯得輕鬆了很多,他緊跟著落下一顆黑子,輕笑道:“可你不也沒有攔我,只是羽兒尚需人照料。”
看著棋盤勝負已分,老神棍抬眸正視了一眼頑徒,搖搖頭笑道:“你贏了,當年你外公護你上山託付於我,我不得不答應。今日,你想將羽兒那小丫頭託付與武當,我卻不能答應。”
許南燭嘆息一聲,沒有繼續問,可老神棍卻看出他心中悲涼又再次開口道:“武當自今日後難以清修,羽兒在這不安全,我且書信一封給桃花谷,你將她送往那安置,最為妥當。”
夜幕下,東南方向火光沖天,可老神棍卻一臉淡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真武與武當僅隔了一座山,能燃起如此火勢定是真武出了什麼大事,可瞧著李清風從容模樣似早就料到。
李清風放下茶杯連連嘆息,解釋道:“李當心受了重傷如今在我觀雲閣休養,非武不能立而建立真武其實都是同門,他怨恨師傅當年將一套劍法傳給了我而未傳給他,這麼多年過去了,倒是因為你跟思巧侄女放下了芥蒂,你走後武當會閉山謝客,但武當山門永遠都會為你敞開,你也要記住,我永遠是你師傅。旁的話說多了都是矯情,唯有一句臨別贈言送與你,不擇手段非好漢,不忘初心真英雄。”
臨別前李清風將身旁佩劍遞到徒弟手中,輕聲道:“何小子知道你將佩劍送了人,怕你棄了劍道便鑄造了此劍,因鑄造時天星墜落便喚落辰。”
許南燭拔劍檢視,劍身通體銀白刻有魚鱗花紋,居是把好劍當即環顧四周倒沒看到何師兄身影,想來以他那沉悶性子也說不出什麼好話,朝著老神棍俯首作揖大步流星離去。
回到淨悟山瞧著菜園裡幾經坎坷生長起來的蔬菜,抬手摘下一片嫩葉放進嘴裡嚐了嚐,青澀微苦。老容抱著羽兒蹲坐在一旁像極了逃難落魄的難民,當即沒好氣翻了個白眼,後者則咧著嘴,憨笑中還帶著幾分靦腆。
思巧挎著包裹掀起門簾走了出來,眼眶有些泛紅應是剛剛哭過,看向許南燭不言語只是邁步走到他身旁站著。
“我這次下山可不是去遊山玩水,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待在武當。”瞧著身側思巧小妮整裝待發的模樣,頗有些頭疼,在這山上還有人讓著她,護著她,可若下了山便是九死一生的險境,誰知思巧小妮竟搖搖頭將一封信遞了過去,道:“我爹說過讓我寸步不離,便是你打我罵我都不會離開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