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許南燭獨坐在玉泉院中聚精會神的瞧著手中的‘甲子錄’,此書在天下文士眼中口碑頗高,但也不乏存在著許多爭議,這無可厚非。
甲子錄倒並非是飽含哲理政治類的書籍而是收錄天下兵器給予排名,而偏偏寫這本書的人則是一位無名之輩。
堂廟武將、江湖浪客反而對這兵器譜甲子錄並沒有太多關注,給予評價者大多都是讀書人。
正所謂‘千古文人俠客夢’,雖然在文力、可在才思之上卻有著極盛的鋒芒,但在豪氣一途上同樣不遜色,可以稱之為“書生劍氣”,也就是俠客夢。
這不同於江湖上的快意恩仇,反而比的是歲月磨人心,在朝堂上誰磨過誰便是能夠笑到最後,成為真正的贏家。
勾心鬥角久了難免心生厭煩,嚮往江湖上的快意廝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豪爽,這是多少讀書人心中所向往。
諸子百家齊鳴爭放,獨屬儒家極盛卻曾在‘公孫丑’籍中篆寫下‘善養浩然之氣’。
雖然墨家等學派也有“任俠”的習氣,甚至比儒家更為突出,但從影響力來看,並不能和儒家相比。
作為屢受皇帝恩賞、人人羨慕不已的年少英才,本應有大好的前程最終卻辭官還鄉,如今已入中年的馮正回首瞻望皆是滿腹經綸白髮不第之苦,其苦不堪說,其憤不敢言。
讀書人有“發憤著書”“不平則鳴”等說法,這似乎成為普遍的心裡規律,一般來說,人在困境中會更加敏感,當憂思鬱時不吐不快,唯有訴諸文字才能在現實與夢想中尋到平衡,馮正也不例外,可先後鑄有‘苦寒論’‘東籬散集’等諸多書籍卻不得賞識。
其中苦寒論中有一句‘古今來許多世家,無非積德;天地間第一大事,還是讀書。’更有“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譙悴。此第二境也。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
皇帝看過苦寒論後便是下令禁止馮正再提筆鑄書,更是將他多年心血當眾焚燬。
馮正後來才知曉,皇帝自小不愛讀書,苦寒論所言便是有譏諷之韻味,其後寫人生三境卻無疑像是在鞭策皇帝,他自登基以來一事無成,更是觸及了逆鱗。
自此被調往國子監給范進端茶倒水打雜,一晃便是二十五年,最好的年華已入逝水一般悄然沒了蹤跡。
許南燭將手中‘甲子錄’扔在了石桌上,抬頭眺望了一眼被朝陽染紅的雲霞,問道:“如今幽州當下局勢你怎麼看?”
馮正滿是疲倦的臉上露出一絲為難之意,這叫他該如何回答?
許南燭指了指石桌上的‘甲子錄’笑道:“此書寫的到是不錯,可終歸是錯了,兵器再好若所用之人武藝不精又如何取人頭顱?與其說是給兵器排名還不如說是給人排名,你們這些個文人只會錦上添花,敢挺身螳臂擋激流的又有幾人?”
許南燭冷哼一聲,將鳴鴻刀拔出刀鞘遞到馮正面前,道:“我要你好好看看這柄刀,當年北蟒來犯這柄刀傲立雁門關誰人敢擋?它沾染過奸人的血、惡人的血、鷹犬的血、唯獨沒有沾染過百姓的血和你們這些讀書人的血,這些你可還記得?”
馮正曾被威逼彈劾咒罵楊直與北玄王李玄通,可這些事情皆不是自願,但事已至此卻也不想過多解釋,他坦然道:“記得,若殿下心中有怨便殺了我吧。”
許南燭笑眯眯道:“你的親哥哥馮道明入了京,以此威脅你當眼線窺探情報實情,對否?”
馮正閉目點頭,並沒有刻意隱瞞而是等待脖間的刀落下,尋求解脫。
許南燭將鳴鴻刀收歸於鞘,輕笑道:“你跋山涉水已是勞累,先回去休息吧。”
馮正睜開眼,眼眸流轉間帶著困惑,欲言又止。
許南燭知曉這位儒士心思,微笑道:“馮道明雖然傲氣不假,卻也不是缺心眼的魯莽愚人,奉旨入京前便來找過我,與我做了筆交易保你性命。”
文人執筆談雅那是世人眼中的高雅形象做派,能夠提筆寫一手錦繡文章更是能以筆殺人,比什麼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