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一閃,斬的不是人頭,是衣袍。
許南燭左手高舉著被鮮血染紅的白袍,或許此刻應該叫紅袍更為貼切。
他為什麼要揮刀斬斷衣袍?南佳佳抬起頭,吃驚的看著他,不但驚訝,而且憤怒。
刀已入鞘。許南燭目光掃過南佳佳,不塗胭脂水粉的臉在余光中看來,就像是用大理石雕成的,堅強、冷酷、高貴。
南佳佳道:“殿下厭恨南佳佳,為什麼不索性斬斷我的頭顱呢?”
割袍斷義,自此情斷義絕!
許南燭將斷袍置於南佳佳面前,道:“你且將這塊帶血的斷袍送與楊山,至於你騙我的事,回頭再算!”
南佳佳柳眉微蹙,抿著唇接過斷袍幾個瞬息便消失在了原地。
許南燭冷冷地自喃道:“你叫別人知道人生短促,難免一死,卻不知死也有很多種,死有輕於鴻毛,也有重於泰山的,可惜這道理直至今天我才明白啊。”
一直以來許南燭活的卑微至極,哪怕外公楊直死在洛陽城門前,他仍舊提不起這手中的北玄刀,總以為只要隱忍下去便不會燃起紅蓮業火,可他的存在本就是謀逆,若想活下去就不能退縮怯戰,而是要親手掀翻這不公的世道,親仇可報,亂世可平,這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我這兒子太過執拗,一心只想守住這虛偽的太平盛世,完全沒有看到百姓之苦,才子恨淚....若有一朝日你與他刀劍相向,外公希望你不要留情,去做你該做的。外公這輩子沒啥大志氣,只是想不讓窮人空腹,有一頓溫飯可食,只可惜武能安天下卻不能治天下,終是憾事一樁啊!”當年外公楊直似乎早已經將道理講給了許南燭,可直至今日才幡然醒悟。
黑騎鐵騎再次發起衝鋒,誓要摘下許南燭頭顱。
笑面閻羅葉森雪握著長槍爽朗一笑,隨後拖槍衝殺而出,手中長槍如翻江倒海的蛟龍,氣勢如虹,他握槍繞腰一週狠狠揮出,三匹戰馬幾乎同時被擊倒在地,馬背上的甲士來不及躍馬逃生便是九霄孤狼楚夜星用那臃腫肥胖的身軀給活活砸死。
寸斷腸苟言笑速度敏捷猶如一尾游魚般在黑騎鐵騎中穿梭,所過之處鮮血斷肢四濺,只用了一盞茶的功夫,圍繞在許南燭周遭的黑騎軍伍皆被清理了個乾淨。
天空中幾片梨雪飄落而下,一道身影踏著落雪趕赴許南燭身旁,待看清此人容貌便是淚眼朦朧的輕喚了一聲:“師兄!”
何居言握劍而立,側頭朝著許南燭微微點頭,待看到他身後揹著穆玄竹的屍體時,眉頭不由微微皺緊。
此刻許南燭雙手微微顫抖,鮮血順著他的十指滴落,他悽慘一笑,萬千話語哽咽在喉。
何居言輕聲問道:“需要我做些什麼?”
許南燭回首望向人頭湧動的盡頭,那楊山握著帶血衣袍含淚的默不作聲,終是微微搖頭道:“多謝師兄,此事還需我親手了斷。”
何居言沒有再多言,他揮劍而出,衝進黑騎軍伍中廝殺,每次揮劍便是十幾個人的頭顱被砍下,雪越下越密,寒冷的北風刺透身骨,被鮮血沾侵染溼的衣袍凍結變硬。
南佳佳趕赴回來時,殿下已經站不起身,她快步上前攙扶。
與此同時,長安門外葉子凡率兵一路衝殺而來,鬼才祈年與弓腰姬姬如雪緊隨其後。
黑騎軍伍前攻不利,後路又被葉子凡率兵圍堵,一時間進退兩難。
葉子凡率兵撕殺出一塊缺口,大叫道:“莫要戀戰,保護殿下離京!”
許南燭恍惚間被兩人托起快速朝著長安城外奔走,眾將士用身軀抵擋黑騎軍伍如餓狼般的撲咬。
鄭奇淵眼瞧著許南燭衝出了包圍圈,當即怒道:“給我放箭,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能放這小子離京!”
楊山跪伏在地,喊道:“陛下,我軍將士還未撤離....”
鄭奇淵雙眸猩紅,額頭青筋暴起,他抬起腿一腳狠狠踹在楊山胸前,大喊道:“給朕放箭,放箭!快放箭!”
埋伏在長安街道上的伏兵紛紛推開窗戶,拉緊弓弦激射而出。
萬箭齊放,隱有遮天蔽日之感,一支箭羽刺入許南燭左臂,他沒有任何猶豫抬手摺斷刺入骨肉的弓箭朝著射來的方向擲了回去。
葉子凡趕來馳援率領的都是輕騎並未帶盾甲,眾將士便紛紛以身軀充當牆壁為殿下擋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