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問她:“趕了這麼久的路,姑娘可餓了麼?”
沒有回應。
婆子再道:“姑娘是想先用膳還是先沐浴?”無論她問什麼,都得不到任何的回應,婆子只好讓人先上了飯菜,在一側看著桃漾一口一口的用下。
再要帶著桃漾去淨室沐浴。
桃漾看她一眼,婆子下意識後退了兩步,自建鄴來這裡的路上她被桃漾折騰怕了,最初,她只以為這樣身嬌體軟的一個姑娘能有什麼力氣,她暈倒後就只把她放在了船艙內的榻上。
可她竟在大婚之日也隨身帶著匕首,在她身上一頓亂砍,她又動她不得。
若非船上每隔一步就有部曲把守,她非要在這落著雪的天跳下船去不行,這樣不要命折騰的人,讓她本能的畏懼。
婆子離遠了再道:“這外面冰天雪地的,您趕了這麼久的路,在浴桶中泡上一泡也可讓身上暖和些。”桃漾依舊沒理她,漱了口後就上了榻。
婆子不再說,默默在一側守著。
一連幾日,營帳外時有練兵聲、馬蹄聲、飲酒作樂慶祝聲,熱鬧的像是‘一團火’,桃漾待在營帳內未踏出去過一步,她吃飯、睡覺、發呆——
只是,從未開口說過一句話。
這日,夜幕臨下,營帳內點了燭火,她倚靠在榻上,默默的出著神,有人掀開簾帳,帶進一陣冷風,她依舊未挪眼眸,直到那人走至她榻前,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用手中冷硬的劍柄挑住她的下頜迫使她看向他。
“侍奉我清洗。”他語氣散漫,居高臨下,將那雙骨節分明沾染了血跡的手遞在她面前。
桃漾垂眸看上一眼,抬手開啟他手中的劍柄,側過身來不再看他。
床榻前一時靜默無聲,桃漾這裡昨日新來了一個年紀不大的婢女,見狀急忙端了盆清水來,謝懷硯凝了桃漾一眼,手中劍被他隨手扔在地上,在銅盆裡淨了手。
他在榻邊坐下,問守在屏風後的婆子:“用晚膳了麼?”婆子恭敬回:“只用了半碗粥,糕點一口未用。”
謝懷硯:“端來。”
片刻,婆子手中端了一盤氣息清甜的蓮子糕走近,遞在桃漾面前,溫聲道:“姑娘用些吧。”桃漾依舊不理會,婆子這幾日也早已習慣,只垂首恭敬的端著。
謝懷硯看著桃漾,抬手拿起一塊遞在她面前,聲線暗沉,不容置疑:“吃了。”桃漾看都未看一眼,鑽進被褥中朝著床榻裡側,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婆子見狀,急忙端了糕點走出去。
帳內安靜許久,落針可聞,謝懷硯冰涼的指節掰過她纖薄肩背,讓她側過身來,杯盞中的溫茶整個潑在桃漾面上,嗓音暗沉,冷斥:“是個死人麼?”
桃漾被猝不及防潑了滿面的水,神色惱怒的看向他,自枕上一躍而起,俯身取來榻邊小幾上的茶壺,扔去壺蓋,整個茶壺的水都潑在謝懷硯臉上。
謝懷硯寬大手掌攥住她雙腕,按在身後,呵笑一聲:“不是裝死麼?跟我發起脾氣來倒是有力氣!”
桃漾烏眸明亮,直直的瞪著他,雙腕在他手中掙紮:“你別碰我!”
謝懷硯鄙夷的笑:“碰你?你以為我還會想要你麼!”他神色晦暗,冷笑一聲:“你這般蛇蠍心腸的女人我殺一千次一萬次都不解恨!”
他站起身,垂眸凝著桃漾:“沒良心的東西!”說完,他大步走了出去。
這場倒春寒的雪昨日便已停下,謝懷硯再回到他的營帳內,在書案前坐了許久,抬眸看向空淵,低沉道:“拿來——”空淵神色擰緊,卻也不敢多言,把五石散給他家公子遞上。
空淵出了營帳,空谷在他身側嘆氣,低聲道:“五姑娘都已在這了,公子怎還用?”
空淵朝著桃漾所在的營帳看過去:“我哪知道!”
幾日後的夜裡,桃漾讓婢女點了安神香,早早的就睡下。
不見天光的黑暗中,她躺在榻上,身上很痛很痛,滿是血腥的味道,可她卻又動彈不得,最後,她清楚的知道,她的血就要流盡了,她就要死了——
意識到這一點時,她猛的睜開眼,卻看到了坐在她床榻邊正神色冷凝看著她的謝懷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