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要說你是天下第一痴心人,我也只能排第三。」
尖細的聲音在絮絮低語:「第二是我家槐寶寶。」
秦絲搖著頭,雲步繞著桌子走了一圈,邊走邊用餘光瞥腳下的酒罐子。
「唉~已經五天遼~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秦絲鼻子中哼出戲曲唱腔,一臉憂慮地看著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男子。
安槐伸了個懶腰從說書檯左側的房間內走出,看了眼桌上的酒壺還有昏睡的人,無奈地嘆口氣:「讓他自己想吧,會想通的。」
秦絲倚靠在安槐懷裡,低聲問:「他倆到底怎麼了?從外面回來沒幾天就把他逼成這樣子了,來了也一句話不說,就坐下喝悶酒。」
安槐的狀態已恢復了些許,比在接平鎮時臉上圓潤了一些。他摟上秦絲的肩膀拍了拍:「少年的心事,你就別瞎猜了。」
「誰瞎猜了!我就是看他們出去這麼久,回來怎麼還這麼苦大仇深的模樣,我教他的招到底用沒用。」
秦絲偷偷回眸看了眼那爛醉如泥的人:「真是不中用,看來還是要我們出馬了。」
安槐眉頭一跳:「你想做什麼?」
秦絲踮起腳摟住安槐,湊近了悄悄耳語:「當然是撮合他們了!有了我們助力,一定水到渠成~」
「你對他們這麼上心作甚?」安槐摟住秦絲的腰,「想轉行做月老了?」
秦絲輕輕拍安槐的胸膛,說一句拍一下:「你懂什麼,他們需要伴侶。恆古這麼深情,你就不感動?」
安槐去抓秦絲的手卻沒抓住,垂下手從腰間拿出一把扇子慢悠悠扇著:「是挺感動。但靈華從來都是獨來獨往,難搞啊,難搞。」
「你與靈華相識幾百年,應當比我們都瞭解她,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你快快說來。」秦絲說著走到另一桌上坐下,向盤子裡撈了一把,嗑起瓜子來。
安槐大步跨過凳子,仔細回憶起來:「我初見靈華是在鳳梧城,那時她在躲避世人的追查,每日東躲西/藏,直到有一天她躲到了我開的小店裡。
那時我入世不久,只能先在百野林附近尋找合適的地方融入人類。鳳梧城就是最好的地方,我在那裡做了專門給富貴人家送花的生意,也算存下了一筆錢。
那日和風細雨,靈華一身髒兮兮的跑來我的店裡,她懇求我收留她躲藏片刻。我一眼便看出她不是凡人,在人間我們非人之靈怪應當互助,於是就將她留下了。
我用術法助她隱去了氣息,後來接連幾日都有些仙門弟子來尋她,這些人找遍了附近的人家,都沒有尋到她,於是就離開了鳳梧城。」
「可是這跟她的喜好有什麼關係?」秦絲不耐煩地打斷,將一把瓜子皮扔到盤子裡,「靈華又怎麼被仙門弟子追查上了?」
安槐無奈道:「你聽我說完嘛……」
他見秦絲不再言語,便繼續講起來:「那些仙門弟子似乎需要鑑心鏡守護某樣東西,卻採用了武力來搶奪,逼得靈華處處躲藏。
靈華那時被打得幾乎遍體鱗傷,問她什麼也不肯說,我那時也沒有多少經驗可以幫她,只是每天給她些吃食,後來她不知何時自己恢復了過來,留下些銀子便自己走了。
我以為不會再見到她了,可不過才三十年,我又碰到她了。她依舊是被抓,不過這次是大隊人馬的人類。
靈華心善,根本不忍心傷害人類,只得處處躲藏,她又一次到了我的店裡,不過我早已到別的城池,也改了店面,換做賣茶葉。
我依舊收留了她,她也依舊過幾日留下銀子便走了。誰知道五十年後又讓我碰見她第三次,那時她看起來精疲力盡,對我說「安槐,這世間當真
沒有我的容身之所嗎」,我沒能給她任何回答。
後來,我雲遊各川,也間歇見過她幾次。再後來,她被收復回了原本應該在的地方。只是沒過幾百年安穩日子,她就碎了,開始在人間尋找自己的碎片。」
安槐神色黯然地搖搖頭:「我在她被收復時才知曉,遇到我之前,她已經獨自一人渾渾噩噩躲了不知幾個十年。
她有了靈體時便踽踽獨行,任何事都一人承受,如今雖有了恆古,有了你我這樣的朋友,卻仍改不了自己抗事的毛病。
這些年來,我從未聽過她說喜歡什麼,也許她早已將自己隱藏起來。這些年來,只知曉她厭惡不公、不喜欺騙,更憎恨為了私慾去禍害別人的人。
所以,要想讓靈華接受恆古,必須要先讓她放下自己心中的重擔,看清內心,踏出困心之境地才行。」
秦絲聽了這一長串的故事瓜子也忘了吃,只是呆呆地張著嘴,他半晌才反應過來:「原來靈華之前經歷了這麼多事,難怪恆古難過成這樣。」
「不過呢,靈華還有一個弱點。」安槐撿起一顆瓜子嗑起來,「她對於身邊的人,向來心軟。」
「哦?」秦絲湊過去,二人窸窸窣窣交流一番,皆是喜笑顏開。
秦絲抿嘴笑著在桌上打起節奏:「就這麼定了,我去把恆古叫起來。」
翹著蘭花指拍打著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男子:「起來,起來,天亮了!」
他扒開男子散落如瀑的長髮,揪起藏在黑髮裡的耳朵,趴過去大聲喊道:「天亮了!你的靈華要出門了!」
「嗯?靈華?」恆古睡眼惺忪地抬起頭,揉揉眼睛下意識問道,「靈華怎麼了?」
「靈華約你出去玩,你快去梳洗梳洗吧,好幾天了,一身的酒氣。」秦絲翹著小指捏住鼻子,回頭招呼安槐去找靈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