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恕瞥了眼身旁噘嘴摳著指甲的女子,微側過身道:「有些事知道了也是徒增煩惱,事事不需如此清楚。再者,你並沒有惹過我,只是我對人向來冷淡。」
「是嗎?為什麼要冷淡啊?我覺得你對我還算可以,並沒有那麼冷漠。」她捏著敬恕的胳膊,抿抿嘴鼓起勇氣道,「我們也算是朋友了吧,朋友與朋友之間自然要誠心實意相待,我都把自己的底告訴你了,你也要說些關於你的事吧?不然我都瞭解你呢。」
「我沒什麼可瞭解的。」敬恕抽回胳膊。
寧絮荷壓根不覺得這份冷淡有什麼,再次拉起敬恕的小臂搖晃擺動,語氣像抹了蜜的砂糖橘,甜膩卻含著自然的果香:「你就告訴我吧,一小點事就行,告訴我吧,告訴我吧~」
敬恕看著眼前的女子,目光柔和下來,他微勾起嘴角,像是想起了什麼過去的事。
「真的很像。」寧絮荷聽到他說。
「像誰?」敬恕看看面前真誠發問的天真無邪的女子,苦澀地垂首。
「像我曾經喜歡的一個人。」他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顫抖,「這樣說可能對你多有冒犯,但純潔無瑕之人多有相似,有共通之處是正常的。」
寧絮荷不知為何心裡空落落的,說話的聲調都降了下來:「你有喜歡的人啊……」
「你要聽嗎?」敬恕的眼裡多了些活氣。
「要聽!」
「那便坐好,我來講與你聽。」敬恕見寧絮荷乖巧地並膝而坐,滿意地點頭,開始回憶道——
「我曾經有個喜歡的人,她是那樣美好,活潑、自由,天真又爛漫。
她總是圍著我問東問西,學不會就纏著我讓我再教一遍。那時我什麼都沒有,只空有一身技藝,我想都教給她,更想時時刻刻都見到她。於是便一次只教她一點,引得她三不五時便來尋我。
尋得久了,我便越發喜歡她。她總是會笑著跟我講自己丟臉的事情,還會去學那些挑她刺的人,有時我會想將那些人全部剷除,可她卻擺擺手對我說她從未覺得傷心,只覺得這些事可笑。
她的頭髮總是很香,後來我才知,原來女子都會用蘭膏。她喜歡茉莉的香氣,雖然她是……呵,但她卻喜歡茉莉,真是個奇怪的女子。
她從來都把我當做朋友,也有可能是哥哥。可我,卻齷齪地對她有了非分之想。」
寧絮荷雖有些憋悶,卻還是替敬恕說話:「喜歡怎麼能是齷齪呢?喜歡是一種大方的感情,不需要藏藏掖掖的。若你喜歡,那就清楚地告訴她,喜歡她是你的事,她喜不喜歡你是她的事,為何要退卻呢?那個女子在哪?我替你說道去!」
敬恕見她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樣,不禁淡淡笑起來,攔住寧絮荷:「不必了。
她已經不在了,生生世世,轉世輪迴,都與我再無一次瓜葛了。」
「啊?不在了?」寧絮荷看看敬恕又看看面前的佛像,「所以你日日參佛,就是想要忘了她?」
敬恕沒有承認亦沒有否認,只是看著門外的天色道:「居然亦是黃昏時分了,好久沒感覺時間可以過得這樣快了。」
寧絮荷也向外看去,暮色遲遲,夕陽無限,她正想要說些什麼,卻聽敬恕說道:「天色已晚,絮荷施主請回吧。」
她回過頭,看見敬恕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自己只能看到僧人的胸口。
屋裡更暗了,太陽的最後一點餘暉努力地想照亮兩個人的臉,卻只堪堪夠到了寧絮荷的側臉。
敬恕整個人陷入陰霾中,晦暗不明。只有眼神如同即將消逝的夕陽,閃著餘燼的光。
寧絮荷沒聽夠敬恕的過去,她還想更多地瞭解這個人,為何這般冷淡?為何變成了和尚?又為何要在這逼仄的屋子裡每日一動不動地誦經?
「我們是朋友了嗎?明天……我可以再來找你嗎?」她上前一步拉住敬恕的手腕,想要撒嬌卻摸到了一個粗寬冰涼的東西。
寧絮荷只是愣了一瞬,便迅速順著這東西摸下去,發現它如手鐲一樣牢牢卡在敬恕的手腕上。
「這是什麼?」她瞪大眼問。
敬恕被燙了一下似的抽回手,狼狽地倒退了兩步。隨著他的動作,什麼東西亂七八糟地撞擊了起來,發出鈴鈴的響聲。
「這聲音?」寧絮荷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她迅速斷定這聲音就是從敬恕寬大的衣袖之下發出的。
於是她聚起靈力,迅速掠到敬恕身前,對準袖口猛地掀開——
一條長長的鏈條綁在敬恕手腕的鐐銬上。
寧絮荷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鏈條,這如蛇身般的鏈子長而細,從敬恕的手腕一直延伸到地下。鏈身上充斥著無與倫比的醇厚靈力,她不知要掙脫這困境需要多少靈力,但她明白一百個自己也比不過這一條長鏈上半截的力量。
「這……」沒等她說完,便看到敬恕那如染上千年寒霜的目光。
「出去!」恬淡的氣息再次包圍了她,寧絮荷依舊按照商議過似的、固定的路線飛了出去,穩穩站落在地上。
木屋的門再次不高興一般「啪」地合了起來,寧絮荷一拍腦袋:「又衝動了,又把他惹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