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看起來已是大亮,街道上陸陸續續走出些
零散的人來,他們個個面黃肌瘦,在微風中像一棵稻草般飄蕩。
一個高大而纖瘦的男子從碧湖的正前方走來,那人無神的目光機械地轉過來盯住碧湖的臉,嘴裡唸唸有詞不知在說些什麼。
她幾乎本能地察覺到威脅,輕輕抬手靈力瞬間迸發而出,將那人打出三尺遠。男人如一片葉子飛起又輕飄飄地落下,花瓣似的散落了一地骨頭和一張人皮。
他墜落處旁邊的人目瞪口呆,怔忪了一會兒蹲下身子幫他把骨頭拼好:「你這把老骨頭又摔散架了啊。」
地上一堆衣服中的骨頭說了話:「是啊,這姑娘手勁兒真大,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一點兒也不知道尊老愛幼。」
骨頭三兩下便拼接好了,男子僵硬地站起身,將掛在身上的面板和衣裳理理整齊,怒氣衝衝地向碧湖走來:「你是誰家的孩子,這麼眼生,是新死的嗎?不知道咱們這些老骨頭不經碰啊?」
成恆川擋在碧湖身前恭敬道:「我們初來乍到,不懂此間規矩,衝撞了您萬分抱歉。」
男子一寸寸捋著自己的面板,乾癟的皮沿著手掌逐步與骨頭合攏,又變回了那副瘦弱不堪的樣子。
「新來的?真是怪了,這裡都是些死了沒有一百年也有七八十年的老骨頭,怎麼會有這麼新的?」
男子的話引來了鬼域之人的興趣,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圍過來。
「哎喲,原來新衣服都長這樣了。」
「好久沒見著年輕人了,這臉蛋兒就是跟我們不一樣啊……」
碧湖從成恆川的肩頭露出臉來,見圍觀的鬼域人都是同一副乾枯的模樣,問道:「這裡沒有活人嗎?」
「活人?活人誰能到這裡啊?你們到了這裡就是死了!」
死了?
碧湖心涼了半截。剛剛走出翠湖,沒等看看人世間究竟是何樣子便死了?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又捏捏自己的手:「我不信!我不可能死!」
「怎麼不可能啊,不死怎麼能掉進鬼域裡面,就算是活人來了,這陰氣那麼重,不死也快死了。」
她呼吸急促起來,眼裡已燃起幽綠的火,手心不受控制地聚起靈力:「一定是那個柳琴師!枉我們還想要幫他,為什麼要拉我下水!」
成恆川聽出碧湖的不悅,向人群打聽道:「各位前輩可知柳琴師在何處?」
「他啊,估計在自己的院子裡喝酒吧。」男子給他指了個方向,「他天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出門就是出來買酒喝,真不知道靠什麼過日子。」
「就是啊,整天彈琴,有手有腳的也不出來找份工做做,我么兒十三歲上工比都比他有錢。」
碧湖越聽越生氣,抬腿便向山腳下走去。
柳賦朝的院落此刻是完好如初的樣子,院外用籬笆虛虛攔起圍出一塊不大的空地,地裡種了些蔬菜還有花卉,無一例外全部枯萎了。
房屋的大門緊閉,但能聽到從裡面傳來動聽的琴音,還有柳賦朝的獨語。
「誰說我琴藝卓絕?沒有一個人來聽!我在彈琴啊,你們為何不來聽?」說罷他瘋狂撥動琴絃,琴聲急促入一波波洶湧的海浪席捲而來。
「世人說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琴便是我,我便是琴,為何要靠那些虛無的東西過活?」他挑撥起一根弦,發出乾澀的顫音,「我從不為他人生活!我從不願為他人勞苦!可是沒有人懂啊……」ap.
屋裡傳出東西摔碎的聲音:「只有琴懂我,但沒有人懂我的琴!苦啊!苦啊!」
碧湖聽了半晌,怒氣慢慢消減了不少,她靠近成恆川問:「柳琴師好像很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