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起已是傍晚,沙漠上的風沙卷著寒氣透到土屋內,靈華趕忙將厚布簾放下,屋裡便沒有一點光亮了。
這時沉默的理者又送來晚飯,只有兩大碗白粥和幾塊鹹菜,靈華從包袱裡取了吃食出來,二人吃完饅頭鹹菜又用了些糕點。
黑夜襲來,他們半分睡意都無,在黑暗的土房內大眼瞪小眼。
恆古先爬到土床上,自己窩到靠牆邊的角落裡背對著外面:“靈華,我就在這裡不動,你上來休息吧,要是我僭越了,你踹我打我都行。”
靈華笑了笑:“我怎會打你?”
她撐腿坐到恆古身邊,趴在膝蓋上小憩,過了許久把棉被蓋在身上。恆古聽到她的聲音,坐起來窸窸窣窣鼓搗一陣,又躺下了。
夜深了,“咕咕”的鳥叫聲從遠處傳來,靈華撐不住躺了下去。恆古無聲地翻身側頭來看她,黑曜石般的眼眸在漆黑的夜裡閃著亮光。
靈華感受到他的視線,突然緊張起來。二人就這樣僵硬地平躺著,中間隔了一長條棉被。
黑夜寂寂無聲,只有男子的呼吸聲與自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她用餘光去看恆古的臉,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
她不知這種彆扭感從何而來,明明兩人整日待在一起,如今同床而臥便不自在了。
剛伸出腿要下床去長凳上坐著,卻聽恆古說“不如我們聊聊天吧”。
靈華的腿縮回被子裡:“沙漠夜裡寒涼,你冷便蓋上棉被。”
恆古說聲“不冷”,然後去摸靈華的手,觸感溫熱他便放下心來。他收回手撥出一口氣:“靈華,明天我要跟他們一起做工,這裡不知會發生什麼,你要小心。”
靈華翻過身,側躺著看恆古的側臉,亦是擔心:“我在這院子裡,最多與何月聊聊天罷了。倒是你,明日萬萬注意,不要輕易相信別人。如今我們對此地不甚瞭解,還是多看少說為妙。”
恆古也側過身與她面對面,言語中帶了調笑:“我知曉了,‘姐姐’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此時靈華兀自思考,並沒接茬。她反覆琢磨著何月今天的話:“恆古啊,何月說來這邊的百姓都是出大力的,來這裡也是做苦工的,可見他們本身的條件比較艱苦。”
她恍然明白了什麼,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原來這便是這些百姓被吸引過來的緣由。”
恆古愣了少頃也茅塞頓開:“我明白了!這些壞人利用接平鎮可以賺大錢的謊言,引這些窮苦人來這裡,然後把他們困住!你要找的劉承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想要離開雲城,也許他也在鎮上的某個角落。”
靈華點點恆古的嘴唇:“小聲些。你說的不完全對,這些百姓身上是有結印的。被騙對接平鎮產生嚮往不假,背後之人利用結印將百姓傳送過來也是真。
與其說是把百姓引到這裡困住,不如說是在選中了目標之後,將人強行帶來這裡,出不去,亦無法回頭。”
恆古低聲嘆道:“也許他們本來的念頭就是想過個好日子,誰知道是這樣的結局。”
“這便是背後之人的高明之處,就算這些人不明不白地失蹤了,也可以從身邊人的口中得知他們要去接平鎮的訊息,便可以以人口遷移這條理由來混淆視聽。
若不是有人看到紅光,恐怕失蹤案便一直沒有進展。只是為什麼……做的如此明顯呢?他們不怕別人知道,還是就是要故意引起恐慌?”
靈華撐起身子,思維更清晰了些:“說起來,我們還不知這些百姓如何被選上的,若一直在新二間,恐怕什麼訊息都得不到,必須要到別的間去查才行。我看卓灼……”
她還要繼續說些什麼,忽而恆古捂住她的嘴:“有人。”
靈華與恆古對視一眼,用極輕的聲音踩上地面,緩緩拉開厚布簾的底下一角,蹲下看向院子裡。
一隻人臉羊身的怪叼著燈籠走進院子,比月光還黯淡的燭光隱約照明瞭它的面目,正是白天拿空水壺唬人的焦使者。
焦使者目光迷濛,擴擴鼻孔像是打了個哈欠,羊蹄子“噠噠”地踩到土地上,發出悶響。
他在院子裡轉了一圈,似乎並不怕住在這裡的百姓掀起什麼波瀾,只是例行公事地走個過場,便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