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邊走邊聊，很快到了學校。

“洗洗睡吧。”江心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說道。

唐姍姍急忙找出塑膠盆，又找來電水壺燒水。江心月不由皺緊眉頭。還要在盆子裡洗澡？日子又過回到幾十年前了？不行，明天叫人來改廁，裝上熱水器。洗淋浴才暢快、舒服。

“明天買臺熱水器裝上。”

“沒氣。”

“為什麼沒氣？”

“我問過了，說是管道壞了，一直沒維修好。”

江心月這才想起，這是農村學校，又是暑假時期，學校放假不用氣，天燃氣公司得過且過了。況且，鹽井溝村還根本不通天燃氣，改廚改灶困難更大。

江心月只得將就著胡亂洗了一把，躺進掛著蚊帳的床上，在一把老吊扇吱嘠吱嘠的叫聲中，更是悶熱難耐。

翻來覆去，終於睡到天亮。

江心月爬起來，快速洗臉刷牙，她一會兒要趕到江水鎮政府去，今天組織部派人下來，專門帶她去村委會履新。鎮政府李明書記親自主持。足見自己這個村支書規格之高。

江心月快步回到江家壪，換衣妝扮後，啟動車子準備出發。

冷貴香一步追出來：“不吃早飯啊？”到底是母親，孩子再慪人，還是自己的孩子。

“來不及了。我去鎮上吃。”

來到鎮政府，李明已在辦公室等她了。兩人招呼後，便到食堂吃早餐。

“李書記，我這樣直接下來，村上的老書記有沒思想包袱？”

“楊書記60多歲，年齡大了，跑不動了。加之他身體不好，工作起來很吃力。況且，縣委、政府要將鹽井溝村打造成現代農業示範村，楊書記勝任不了。前幾天我們已跟他談話，你放心，他不會有什麼想法的。”

沒有想法最好。江心月就害怕他還記著當年與母親之間的恩怨，在工作上使絆子，自己豈不很被動？

兩人就工作上愉快地交流著。沒過多久，縣委組織部蔡副部長及工作人員來到江水鎮，大家會合後，直往鹽井溝村而去。

鹽井溝村委會在與江家壪平行的一個山溝內的陡坡上，與原村小學建在一起。近年村小學學生逐漸減少，後來全部轉到童心中心校，村小便閒置下來，村委會便收拾整理一番，全部當成村辦公室使用了。

一行人很快來到村委會。大家下車一看，村委會周圍環境乾淨整潔，看得出來，專門派人打掃過。

楊尚武帶領村支兩委幹部齊刷刷地站在村辦公室門前的操場邊迎接。見大家從車上下來，楊尚武直奔蔡部長而去，親切握手，客氣問候，熱情而熟絡。

大家來到農民夜校兼作會議室的屋子裡，一間客廳般狹小、擁擠的屋子裡，密密匝匝地擺滿了會議桌椅。主席臺上擺了座牌，一行人找到自己名字後迅速落座主席臺。主席臺下面稀稀拉拉地坐著幾名村幹部和各生產隊隊長（習慣稱呼，規範稱呼為組長）。

鎮黨委書記李明主持會議。按照會議議程，組織部幹部宣讀職務任免檔案，新任命幹部和被免職人員表態發言，主持人再強調，最後由職位最高的組織部副部長講話。

會議時間不長，前後約摸一小時。在這一小時內，江心月和楊尚武身份便發生了本質變化。其實，這會議就是一個儀式，或者是一副藥劑，無形或有形地讓兩人身份在明明白白中發生改變，從此開啟一段新的、充滿未知的旅程。這是中國幾千來的官本文化延續的成果。

江心月和楊尚武帶領村支兩委幹部送別縣鄉領導，爾後返回會議室。大家心知肚明，新領導接下來還有一個就職演說會議。

江心月也不客套，坐上主席臺的主座，開始她準備了多日的講話：“同志們，我是江心月，相信在座各位都認識我。這次組織派我來鹽井溝村任村支書，一半是我自己要求的，一半是組織委派的。我是鹽井溝村土生土長的人，我對家鄉的父老鄉親充滿感情。國家在完成扶貧脫貧後，接續鄉村振興，就是要讓廣大農民同步享受改革開放成果，同城裡人一樣過上體面的有尊嚴的生活。

前不久，國家下發了《鄉村振興促進法》，省委省政府緊跟著下發了鄉村振興實施方案，這些法律法規，以後我組織大家學習。這說明什麼？說明鄉村振興是國家發展戰略。既然國家將鄉村振興提高到了戰略高度，說明鄉村振興勢在必行。在座各位是鹽井溝村800多戶3000多人的代表，也是他們的父母官，咱們要搶抓國家給予我們的大好機遇和政策，用主人翁精神帶領鄉親們振興鄉村。

鄉村如何振興？簡單說，就是實現人居環境美化亮化，農民綜合素質大幅提高，培養新型農民，讓鄉村逐步實現農業現代化，實現所有村民共同富裕。”

江心月講得激情澎湃，她自己都被自己的話感動了。可臺下的村幹部和隊長抽菸的抽菸，發呆的發呆，個個表情木訥，神情呆滯。江心月突然像洩氣的皮球，腦海中迅速冒出四個字：對牛彈琴。

是他們聽不懂自己的話，還是他們認為自己講的話根本不值得一聽？如此精神狀態，如此思維定勢，鄉村怎麼振興？

江心月定了定，她決定換種方式同大家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