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了好一陣,江心月死不鬆口讓他們留下來。楊二叔見村幹部親自上門來動員,估計勢態一定嚴重,遂磕了磕葉子菸煙桿,慢騰騰站起來,對大家說:“江書記好心好意來請大家,大家別違了江書記好意。走一天半晚也不耽擱什麼,咱們還是跟江書記走吧。”
其他人聽了楊二叔的話,這才進屋收拾東西。
江心月站在曬壩裡,開玩笑似地說:“其實,你們連衣物都可以不帶,只需把金銀首飾、銀行卡、現金帶上就行了。其實,銀行卡都可以不帶的。”
大家說說笑笑,扶老攜幼地往山下走。江心月邊走邊打電話詢問其他幾位幹部的勸搬情況,都說村民不願意搬離,也有村民說小題大做、“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但好說歹說,終於還是搬了。
問到趙忠時,趙忠說,其它幾戶都撤了,就老書記楊尚武說什麼都不走。江心月火氣一下就上來了:“他為什麼不走?他家有金銀財寶非得守在那裡嗎?”
“他說,他說……”
“他說什麼?快說。有什麼不能說的。”
“他說你扯起虎皮做大旗,想為自己掙表現。”
江心月聽了趙忠話,哭笑不得:“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我掙表現?我為什麼要掙表現?我連局長都不當,下來振興鄉村,我掙表現給誰看?”
趙忠訕訕地,哼哼哈哈地回應著江心月,末了還是來了一句:“我真拿他沒辦法了。”
“你去處理其它事情,我來。”
江心月將帶領的一行人帶往村辦公室後,立即前往楊尚武居住的磨子溝。
天色將晚,夜幕低垂,烏雲翻滾,大雨彷彿懸在烏雲邊緣,大有一遇風吹草動立即傾瀉而下的架勢。江心月加快腳步,豆大汗珠如雨點般在臉上滾落。
來到楊尚武家的曬壩裡剛一站定,一條毛茸茸的大黃狗狂吠著向江心月奔來。江心月嚇得左蹦右跳,一張因急行而漲得通紅的圓臉瞬間失色。情急之下,她抓起一根竹棍左揮右舞,終於才護住自己一米之內的範圍,讓大黃狗進不了身。
黃貴英聽到狗吠,罵罵咧咧地大聲吼著“死狗,死狗”從裡屋迎了出來。一見是江心月,半句話不說,一張老臉立即陰了下來。
“黃嬸,楊書記呢?”江心月餘悸未消地問道。
“老楊,江書記來了。”
隔了好一會兒,楊尚武才從裡屋走出來,漫不經心地招呼道:“江書記來了?屋裡坐。”
“楊書記,這雨都吊起甩了,咱們趕快撤吧。晴了這麼久,土質疏鬆,暴雨一來,強勢沖刷,特定發生泥石流、山體滑坡。”
“我在這住了幾十年,也沒發生過什麼泥石流、山體滑坡。現在的領導,怕擔責任,遇點兒事就大呼小叫的。”
“這不是誰擔責誰不擔責的問題,這是關係生命安全的大事。我擔責不要緊,關鍵是命沒了,划不來啊。”
“命是我自己的,與你無關。”楊尚武說完,抬腳便往屋裡走。
江心月氣得抓狂,真是個油鹽不進的老頑固,暴喝狂罵的心都有了。
怎麼辦?難道就這樣聽之任之讓他們留在山上?萬一出了事故,人命關天,組織處分是小事,但命沒了卻是大事啊。
江心月急得抓耳撓腮,一時真想不出好辦法來。突然心生一計,叫楊纓給她爺爺打電話?不行,說不定楊尚武還會將她臭罵一頓。怎麼辦?給楊斌打電話?
思來想去,也只有這個辦法可行了。
江心月迅速翻出楊斌電話撥過去,說明原委後問楊斌怎麼辦。楊斌也在各個群看到氣象局釋出的天氣預報,只不過雨還沒下,便沒在意。如今聽江心月說起,頓覺勢態嚴重,便叫江心月把手機給楊尚武。
“爸,配合村幹部趕緊撤。”
“不撤。”
楊尚武一聽兒子來當說客,想都不想,生硬地回了一句後便果斷掐了電話。想當年,就是這小子拿捏住了自己的小尾巴,才讓自己處處被動。
江心月真想不明白楊尚武為何這麼固執,難道他們不珍惜生命?不見得。故土難離?又不是不回來。江心月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他們為何如此固執。也許是農民的小農意識,江心月想。她搖了搖頭。楊斌都說不動他,看來只得自己撤了。盡人事聽天命吧。
正抬腿往山下走時,楊斌電話又打了過來:“江書記,不好意思,勞你費心了。這樣吧,你叫我爸寫個不願撤離的申明,出了任何事都與你們無關。”
“楊書記就覺得我是怕擔責任才叫他撤,再叫他寫申明,豈不坐實了我怕擔責的名聲?算了,他不撤就不撤吧。也許真沒事也說不定。”
“也行。那咱們隨時保持聯絡。”
“好的,隨時聯絡。”
江心月匆匆趕回村辦公室,各路幹部都將危險點居民帶了回來。江心月急忙安排大李妹燒水給大家泡泡麵,自己又在腦海裡將全村危險點居住人員再過濾了一遍,覺得該撤的基本都撤出來了,這才給自己泡了一包泡麵。
大家說說笑笑,等待暴雨來臨。直至凌晨,雨還沒下,有人就想回去睡覺。江心月阻止道:“都坐半夜了,不在乎再坐半夜,天亮了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