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來夫捏著手裡的錢,口口聲聲問嘎查長:“捏著肚臍眼騙人啊,一畝白白少了341塊,1706縮水了,咋的是1365塊了?9畝下來,少了我3069塊啊。”
嘎查長指著手機裡的計算器:“滿都拉沒說嗎? 2.56元/平米里面有蘇木20%的協調費。1706的20%剛好是341。
阿來夫把錢甩了一地:“那頓酒錢算到我頭上了。大羯羊和那幾瓶酒值幾個錢呀?”
嘎查長推門走了:“沒長眼,有耳朵啊。巴雅爾進去的事,過去了幾天啊?忘乾淨了。”
巴雅爾沒聽完阿來夫哭哭啼啼的,就掛了:“活該!扶不起的亂繩子,1706都嫌低,幹嘛要伸手接那1365啊,腦瓜子進水了。”
巴雅爾暫時的平靜,讓額日敦巴日幾夜都沒睡好覺,這幾天右眼一個勁的跳。心裡埋著一顆定時炸彈,啥時間響,那要看巴雅爾的心情。
巴雅爾很快找到了拿住俄日敦達來的好辦法。對阿來夫說:“俄日敦達來能拆我的橋,我也能毀他的路。”他說這話聲音有點啞,眼眶子裡擎著淚。
阿來夫吐著口水喊道:“馬是站著睡覺的,非要按倒躺著睡,它習慣不了。跟巴圖說一嘴,讓老子管一下不聽話的兒子,哼!”他把俄日敦達來安排滿都拉所做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兩遍。說著說著流了淚:“巴雅爾要2000塊一畝補償,滿都拉到牧場清點牛羊數,白所長拿賭博說事,把他投進了拘留所。”
岱欽怕叔叔巴圖聽沒鬧機密,在一旁添枝加葉地說:“滿都拉這隻老烏鴉,填著石塊喝水,把巴雅爾當成了石塊。口口聲聲對牧民說,只要聽話,多撒三四十隻羔子,他不來牧場點數的。”巴圖側著耳朵問:“有這事?糊塗,簡直是糊塗!滿都拉圖的啥呀,草場是牧戶的,都‘過牧’了,用不了幾年,草根就吃乾淨了,牧民喝風去?官能當一輩子?草原可是世世輩輩的事呀。”
“不尿指導價,2000塊也成啊,幹嘛要信那1700塊?說硬了,不建房子更好,不是攆走的,是自己走的。”巴圖瞅著岱欽和阿來夫說。
巴雅爾接完阿來夫的電話,又問岱欽:“老嘎查長真說了2000?1706塊是便宜了礦山。”
俄日敦達來比劃著跟父親解釋:“你那一嘴,可起了大火,2000一畝那是天價。指導價是1706。不用外人來搗鼓事兒,嘎查蘇木安穩了,你心裡難受啊?幫外人來整你兒子,有點意思。”
巴圖抖著手說:“蘇木幹嘛要扣下341塊?是你在整你自己,幹嘛不向著牧民?打小在一起騎馬放羊,感情去哪裡了?礦山和牧民要分開,陶格斯的舅舅肚裡揣著礦山,你要惦記著草場,要2000有錯嗎?”
俄日敦達來說:“不是蘇木扣下的,20%的協調費是旗裡規定的。刀,壓在你兒子的脖子上了,你倒好,給巴雅爾添油加火的。就怕事不大,把我掀下臺,你臉上有光啊。”
額日敦巴日遞給巴圖一根菸:“老嘎查長啊,蘇木長性子急,你又不是不知道。生我的氣,也不能生兒子的氣啊。生兒子的氣,那不就生自己的氣了嘛。礦山到了草原,給牧民拉了長電,修了水泥路。巴雅爾開了超市,賣酒賣菜呀,掙了礦工不少的錢。礦工春節回家買牧戶的羊,內地來礦山參觀學習,到度假村吃把肉,吃富了牧民。羊蠍子爛在鍋裡,最後都是牧民的。”
巴圖瞪著眼,把煙扔在桌上:“就算有那20%,也不該扣阿來夫的。牧民不願意接受這些方便,雪水吃慣了,羊糞爐子也習慣了,用‘風光互補’看電視也方便。為啥要用長電?掀起一塊羊糞磚,看到一個一個晃動的人影子;瞅著風乾牛肉,看到‘崩克’讓大雪蓋住,狼圍著轉來轉去嗷嗷叫。”
俄日敦達來順下了話:“牧點的人有幾個認識‘崩克’的?早讓電鍋替代了,牛肉條進了鍋裡,翻個身出了鍋,過一下塑封機的口,和接羔子一樣,掉進了箱子裡。吃起來軟軟的,不墊牙。那風乾牛肉,打牙祭也累人。”
巴圖抹了一把胡茬子:“咋的就是尿不到一個壺裡?我說東,你硬是要說西。再看看牧場,羊倌不騎馬了,坐著冒煙的摩托車東晃西搖,把羔子驚嚇的填不飽肚子,貼不上膘。羊和馬是能說話的,遇到狼啥的,馬撕裂的叫聲,能喊過來幾十匹,拼命護著羊群,你當然鬧不機密了。”
兒子笑了:“紅頭文給1706,你大方啊,蘇木長的老爸有尿,一口價喊出了2000塊。傳到外面去,牧民咋看你?咋看我?”
額日敦巴日把煙撿起來,遞給了巴圖:“老嘎查長啊,牧區裡很難找到‘崩克’的影子。你要的話……給你整個鐵絲網的圍棚,不是圍欄的那種,狼牙咬不斷的。”俄日敦達來示意不讓他說下去,可他還是在說。
巴圖瞅了一眼羊糞磚堆四周白晃晃的金屬網,半閉著眼說:“你是說用礦山的那種網?扯起來也白搭,把肉掛在裡面,味道也不會一樣。依你這麼說,勒勒車的軲轆,也能用鐵的啦。”
俄日敦達來知道父親怕他和礦山粘在一起,瞅著父親,臉上堆了一層淺淺的笑:要不是看著我的臉面,額日敦巴日早把你踢倒了。我就鬧不機密了,把牛肉掛在幾根木頭棒棒的架子上,晾曬的味道有啥兩樣?手脖子粗的鐵管子上,咋的就不能晾曬了?還不是衝著礦山來的。隨後說:“放心吧,鐵管子和一片一片的鐵網子,我去旗裡買,不去礦山拿,白送的也不要。這下的味道該一樣了吧,味道不一樣,那是心病啊。”
巴圖點著頭,嘴裡咕嚕著去草場上溜達去了。
巴雅爾戴著黑口罩騎著馬,在礦區西面不急不慢的轉悠著。
“溜達吶,屁股沒起泡嗎?是不想下馬了。出來嫌丟臉吶,露出一雙賊眼。”額日敦巴日老遠衝巴雅爾喊。
“該操的心不操,不該操的心,瞎吵吵,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他倚著馬鞍上,手裡拿著套馬杆,身子一晃一晃的走了。
他勒回馬頭,正了正長舌帽:“拘留所裡的飯沒吃夠,啥時候再把我送進去?”
“大白天的,說起夢話來了。你不賭博,派出所敢抓你?與我有屁點關係?贏了,沒給我一分;輸了,也沒輸著我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