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3章 拿價格說事 掉進了圈套裡

“哎呀,推得一乾二淨的。誰做的缺德事,肚裡沒個數?這碼事,我給你記著。能在嘎查長的位子上,幹一輩子?換屆選舉有你哭的時候。路,是自己走出來的,不是別人提前給修好的;外人修的路不頂事,哪裡有坑,心裡沒底,摔跤崴腳是跑不掉的。”

“瞎操心。倒是提你個醒,瞅瞅自己後面的路咋走?摔跤崴腳的該不會是我吧。”額日敦巴日跳上了車。

提升機在嗚嗚的吼著,礦車從罐籠裡拖出,沿著鐵軌推到山包南面的礦石堆場。礦堆像座山,礦石從尖尖的頂部嘰裡咕嚕滾落下來,黑乎乎的粉塵隨著南風飄落在草場上。巴雅爾跳下馬用手摸著綠綠的草,把黑乎乎手送到額日敦巴日眼前,斜著眼說:“你認為我願意戴呀,氣都不夠喘。不戴口罩不行呀,早晚會得肺病的。看見了吧,多麼好的草呀,成了黑草,你不心痛?這片黑黑乎乎的草,牛羊啃到嘴裡能不生病?要是羊聽話的話,也給它戴上。”咣噹咣噹的礦車聲,像雨前的雷聲。牛羊已經習慣了這種聲音,不東不西的低著頭,一口一口的啃著。

涮涮移動的羊群,全然不知身邊的人在拿它們說事。嗚嗚的吼聲和咣噹咣噹的清脆聲,充滿了耳眼。巴雅爾急忙轉到我對面,怕沒看見一股一股黑乎乎的塵土,飄著飄著又慢慢落到了草原上,指著井口問我:“這提礦井不歇下來,不戴口罩不行了呀。這黑乎乎的粉塵,是個喘氣的都受不了。你們不戴是虧理,我把羊也戴上口罩,拍個影片發出去。”

阿來夫也戴著個黑口罩,在馬背上一搖一晃過來了。

額日敦巴日一動不動的看著巴雅爾,罵著阿來夫:“尼瑪的,步跟的緊呀,也戴著口罩,裝人。‘蹲號’的嫌丟人,你圖啥呀。”

“怕啦?我去買一百個,分給岱欽和俄日和木,還有伊日畢斯和浩特的人。這臭水,這黑塵土,吃不消。死要面子活受罪人,不敢戴口罩,哪能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巴雅爾抖動著套馬杆,當著我的臉面,哨起了額日敦巴日。

嘎查長收緊了嘴,噴了一口氣:“有尿,買一千一萬個,給蘇木的人,一人一

個。”

阿來夫下了馬,指著嘴上的口罩:“這事,你要管呀。幫我跑趟礦山,手裡沒

錢了呀。”他顫抖著套馬杆,抖打著草上的黑乎乎的粉塵慢慢飄動著,“這草呀,羊吃了能不病?”

阿來夫和巴雅爾一唱一和的,額日敦巴日感到很窩囊,挪著腳步說:“帶個口罩有啥呀,遮擋那嘴臭,想到別人的感受了,進步了。回去穿上你閨女的校服,在草原上溜達,那不更好了嘛。”

巴雅爾找回了存在感,在心裡罵著:尼瑪的阿來夫,老說我不敢罵額日敦巴日,今天把他和礦山一塊收拾了。他仰著臉呵呵的笑著:“不用你提醒呀,這一天不會太遠的。你不是想看10多個學生,穿著校服在草原上溜達嘛,黑乎乎的礦堆,一溝溝發黑的臭水,草上落滿了黑黑乎乎的一大片,記者在一旁錄個像,電視上一播。哼,嘎查蘇木和礦山的臉上,那才叫有光呀……”

我憋不住氣了,瞪了巴雅爾一眼:“把眼睛當成X光了,能隔著衣服看透人的五臟六腑。你以為撲克牌握在你手裡呀。”

額日敦巴日急忙忙地說:“有尿就來吧。早想看看這10多個穿校服的人是啥樣的人,哪個電視臺敢來錄這個像!”他把這個“敢”字說的很硬很重。他撥通了10086,音量調低的只有他能聽到:“蘇木長啊,向你彙報個急事,有人要來礦山攪和事……嗯,嗯,暫時白所長就不用過來了。”他拐彎抹角告訴巴雅爾,蹲“局子”的事與他沒關係。巴雅爾咧著嘴角說:“哼,能撇清嘛,裝的不像啊。水泡子能一眼瞅到底兒。你是蘇木的靴子,蘇木穿著合適不擠腳。讓姓白的過來,我在這等他,不尿他,現在把我逮走。”又轉過頭來對我說,“我們這些小牧民,是你手中的紙牌,充其量是個黑桃7。”說完了,巴雅爾後悔把話說狠了,反反覆覆掂量著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句話。

我對額日敦巴日說:“多安排幾個人盯一下,多留點心,盯緊他的動向,見到不好的苗頭,早動手。估計他是不敢胡來的,給他安上個擾亂生產秩序的罪名,肯定抓人。”

阿來夫悄悄溜上馬走了。巴雅爾一人孤零零的曬在那裡,眼睛嘰裡咕嚕轉的飛快,等到了時候,再算這筆老賬也不晚。隨後說:“法律可不是嘎查制定的,拘留所也不是隨隨便便能進的,張著大口說胡話。男人的乳房,到死也奶不了孩子。”

嘎查長瞅著他:“誰的肚裡沒一杆秤呀。一頭是牧民,一頭是礦山,我會一碗水端平的。不是你說的那樣,厚著這個薄這那個的。礦山有錢,那也不能沒有原則的給呀。拿打草來說吧,岱欽一捆賣15元,你偏要賣20元,那現實嗎?要是蘇木就一家礦山,在牧場裡打井挖礦,一畝一萬也行呀,沒有比沒有偏的,現在是哪個情況嗎?要你是我的話,拿你的心比量一下我,不就清楚了嗎?白天沒時間想,晚上睡不著,琢磨琢磨是不是這個理兒。”

巴雅爾摘下長舌帽,眼巴巴瞅著:“你這話說的,我鬧不機密。嘎查長,你咋替礦山說話呀。”

額日敦巴日氣沖沖地說:“在不在理,話都讓你說了,你還想聽啥?!”

巴雅爾低聲說:“大白話更讓人能看出你的誠實。你是靴子,適合礦山的腳。扯遠了,話回到正題,牧場的補償,礦山的做法和雞毛禪子子沒啥兩樣,把牆上的灰塵彈了下來,落到地上一部分,飄在空氣一部分,飄飄悠悠的又落回牆上。實際性的問題沒得到解決,不如拿塊溼抹布徹底把灰抹掉,天天打嘴仗,為那點補償錢,你們心煩,我也鬧心。”

嘎查長白了他一眼:“甭在提補償地事了。給你錢,你不接,我有啥辦法?”

巴雅爾想起了巴圖的那句話:時間看不見摸不著,只要給他性命,伸手就可以摸到。一年是一個套馬杆,兩年不就是兩個套馬杆長了嗎?把兩個套馬杆連起來擺在草場上,老長老長的。他對視了一下我,接著說,“早也是賠償,晚也是補償,為啥不早一點給哪?好比想喝酒了,腿肯定會聽腦瓜子指揮,不自覺就能走到酒店裡去了,道理就這麼簡單。你們腦瓜子裡沒有啊,磨磨唧唧拖著不著急。”

礦山有意把選礦廠開工的時間往後拖,拖一天是一天。按照現在的鉛鋅價格,井下的採掘總量縮減一半,老選礦廠也能吃飽了,擴建的事,拖後一年半載也不著急。眼下和牧民一直在打嘴仗,只是做個樣子給工信局看一看就是了。開不了工,不能怪罪礦山了。我說:“離開這2.56元/平米,啥話不用說。”

巴雅爾指著額日敦巴日:“拿牧民是啥啦?牧場可是我的命根子,你家也有牧場呀,在草場上放羊溜達,心裡能不清楚?像個蝸牛,蘇木裡有人來,伸出頭來晃盪晃盪,人一走,頭又縮回殼裡去了,你真該站出來說句話呀。一畝的錢是2.56,讓20%叼走了,剩下了幾個錢?”

額日敦巴日拍著大腿:“我咋成了蝸牛蟲了?啥時沒替你們說話!林礦老罵我護犢子,虧你能說出口。你們的事,自己跑去吧,耳眼聽不到,心裡也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