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個心眼兒,不能聽到槍聲再跑啊。
你用一個藥方子,治不好牧民的病。
傷口在流血,不給止血也罷了,總不該撒把鹽啊。
兒子的臉上掛滿了乾笑,嘴角咧著不說話。
父親又說:“鍋茶喝的比你多,走的路比你遠,羊糞磚起的比你多,說的都是為你好。有不孝的兒孫,沒有狠心的爹孃,丟下兒孫不管的。”
父子倆沒完沒了的,哈斯其其格急了眼,拉下了臉嘟囔著說:“對兒子一百個不放心,拿皮袍子蹲著守夜看場……”
巴圖轉著眼球找兒子:“老骨頭怕車子壓斷了老腿老胳膊?”
俄日敦達來在勒勒車西面擎著電話一直沒住下嘴來,罵著阿來夫。
“你那爛嘴巴,想把老爺子氣死啊。哪來的育肥羊?我再告訴你一遍,那些羊是岱欽連橋的。”
兒子在父親眼前放了鴿子。
額日敦巴日說:“老嘎查長啊,蘇木長讓我和滿都拉去了岱欽連橋家,就是讓車壓斷了腿的孟和。沒等我們開口,就指著牧場的羊說,不信去羊群裡清點一下,滿所長那裡有底賬,少了62只,撒到了岱欽牧場裡,那草好,膘貼得快。”
巴圖瞟了一眼,把話吞進了肚子裡,他在外人面前給兒子留臉,嘴角抽動著:“是羔子還是大羯子。”
額日敦巴日說:“大羯羊多,羔子少。”
出了屋走到勒勒車邊,湊近說:“蘇木長啊,這一關躲過去了,撤吧?”
母親也在為兒子開脫:“孟和都說了,這事假不了,假不了。”
岱欽瞅著額日敦巴日發過去的簡訊,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作證,重複著上次跟叔叔說的那些話。
巴圖瞅著臉說:“堵住我的眼有啥用?”
他摸著胡茬子,“刮鬍子啊,照鏡子刮不乾淨的,用手摸著那些橫躺著的,換一下刀子的方向才能刮乾淨了。好多事,看幾十遍頂不上腿步丈量一遍,身後的事不乾淨,腚的後有罵聲。”
兒子也照著父親的樣子,摸著脖子上橫躺著的胡茬子說:“要不說嘛,一百歲也要有個爹呀。家有一老,是一寶啊,到廟裡去拜,不如拜自己家的老爺子。”
額日敦巴日接著蘇木長的話說:“拜舊佛,不如拜眼前的老爺子,這是牧點看得見摸得著的活佛呀。”
巴圖擺動著手說:“一家人嘛,有過錯了,不說一聲,是一家人嘛。”
父親的臉色緩和了過來,兒子跟母親說:“明年過壽,去度假村。”
陶格斯瞅著哥哥說:“長了一張甜嘴,硬是把老爺子陰天的長臉拉笑了。一張好嘴,能養活一家人。”
媽媽捅了一下她:“去瑪拉沁。朝魯奶奶的腿腳不利落,過去湊一下她啊,一大家湊在一起,熱鬧熱鬧。”
回過臉來又說起了女兒:“這不饒人的嘴,當了媽媽也沒能改過來。”
媽媽高興才會這樣說自己,陶格斯的眼神沒挪開爸爸的臉。
阿斯夫低頭不停地滑動著手機,半仰著頭盯著大舅哥,敲打著額日敦巴日:“我對桌的副科長,我不想多浪費一滴眼光,不想多瞅他一眼,非看不可也是用餘光掃一下。不是個好種兒,天天盯著局長那羊腰子臉,看臉色行事。明明是長了一副月牙臉沒一點血色,有求於他的人也會仰著臉說,打眼一看紅光滿面的,就是我的貴人。”
額日敦巴日鬧機密了,育肥羊這件事,要感謝的有兩個人,岱欽和孟和。
瞅著“風光互補”的不停地轉著,想起了蘇木長的話:
太陽能板能把前天昨天的太陽光收集起來今天用,嘴裡吐出的話收不回來。
啥事都有規矩,坐在一起打電話不省錢,訊號走的路是一樣遠……空氣有的是,手抓不起來,用嘴巴能吹進輪胎裡去,打氣筒不就下崗了嗎?
關鍵是要找對合適的人,事才能辦成。
湊近老嘎查長,點著頭說:“叔呀,你歇著吧,我回去啦。”
走了一步又轉過身來,問蘇木長,“沒啥事我走了,後天任欽要過來,不知為啥事,一會兒電話裡問一下。”
他在說謊話。
俄日敦達來瞅了一眼妹夫,扭頭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