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查把這5年公共牧場的租金拿了出來,每隻羔子補貼500元。
阿來夫貪便宜的毛病到死改不了,亮開了嗓門說:“少我3個羔子。”
額日敦巴日拍著桌子:“按頭數出來的,老想著消費嘎查,賬本子裡的錢再多,和你有一毛錢的關係?選出了新嘎查長,我離開前,賬本里的錢也不會少一分的。跟在群后面聞羊騷味吧,不用花錢買鈣片。”
“戶口本上抹掉名字了,找你有啥用?”阿來夫紅著臉說。
嘎查長的聲高了:“想當靶子,我不會射這一箭的。你一頭扎進水泡裡,一口水嗆死,我不會下去撈你一把的。做了一年的好事,讓你這一嘴的爛話,攆走了。”
他瞅著額日敦巴日半禿頂說:“該長毛的不長毛。嘴上沒毛,胸膛上滿了一片和小肚子下面的成片了,不尿你。”
巴雅爾琢磨來揣摩去的,懸著的心還是沒有落地。
為籠絡人心,他逐戶挨家走了23戶,承諾了5條。
一是自己有打草機,免費打草。
二是接春羔和冬羔,去做個幫手。
三是剪羊毛,去打個下手。
四是去商店買東西,便宜幾塊錢。
五是用羊耙子,收一半的錢。
這事電話裡說不清,擺一桌酒。
他按著順序說到第2條,阿來夫一口吞下半杯酒;說到第3條,岱欽立起來吞下了杯裡剩下的大半杯;說到第4條,烏日根過來握著他的手,回敬了他一口;說到第5條,鐵蛋給他點了一隻煙,湊過來碰了一下杯,一切都在杯裡,意思是說讓他說話算數。
桌面上他重複著同樣一句話:“……嘿嘿,嘿嘿。在選票上劃上一個鉤,打我一票……免費提供羊耙子和打草機……這是我親筆寫的‘證據’,拿好,拿好。不會賴賬的,不會賴賬的。”
巴雅爾心裡比蜜還甜,站在門口嘴角上掛滿了笑,一人分了一包煙。
他們幾個漲紅了臉,搖晃著腳步離開了。
烏日根和岱欽又回來了,硬著舌頭說:“說過的話要算數,你幫了我,會記在心裡,偷不走的;醜話說在前面,耍嘴皮子,這頓酒是瞎了。”
他摟住烏日根的脖子說:“站住了,別倒下,鬧成了這樣—還不放心我,放—心吧。”
烏日根搖搖擺擺走了。
岱欽摟住他的脖子,咬著他的耳朵:“回去了,隔天我擺一桌。”走了幾步又回來了,左手握著煙,右手伸了過來,接過一包煙,東一頭西一頭走遠了。
巴雅爾朦朦朧朧覺得做完了這幾件事,能成功一大半。
巴圖的家門他沒去,可他說的話岱欽早送到了他叔叔的耳朵裡了。
老嘎查長咳嗽著斷斷續續地說:“……他圖個啥啊,沒到人窮志短,馬瘦毛長的份上,為啥要一個包一個包的胡亂串啊,讓人看不起。牛羊碰到他會繞道走。”
俄日敦達來瞅著阿來夫和鐵蛋在唧唧喳喳咬耳朵,對七嘴八舌的牧民說:“額日敦巴日升職了,嘎查長的位置不能空缺啊。”
蘇木長說了句自己都鬧不機密的話:“按理說1949年剛建國,經濟和外交上沒站穩腳,不該管朝鮮那些閒事。1953年還是派兵去了朝鮮,為啥要抗美援朝啊,美國打到家門口了。 ”
烏日根夾了夾眼,斜視一下那幾個晃動的人頭,低頭抽著煙,小聲說:“鬧不機密不要瞎說呀,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抗美援朝和嘎查長扯不上半分錢的關係。”
烏日根的話裡帶著醋味。
岱欽替蘇木長爭茬口:“多年的事過去了,還在心裡沒抹掉啊。嘎查蘇木啥事為難你了,是牧民把你選掉了。嘎查長沒走人,就拆臺啦,新嘎查長也不差你這一票……”
阿來夫摔掉手中的煙,問烏日根:“你這個葫蘆裡裝的啥迷藥?”
烏日根扭著脖子,咬著牙根說:“以後慢慢收拾你這柳簍子牛糞,晾乾了還愁點不著,悠著點燒吧。”
巴雅爾沒想到草船借箭,沒換回一張選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