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歲,榮獲集體一等功,破格擢升少校。
二十七歲,作為八一飛行表演隊編外人員,飛過閱兵廣場,為國慶生。
二十九歲,執行任務,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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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畫家的一生,到底是什麼?
如果是溫寧寧的前十幾年,她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快樂。
沒錯,這麼多年學畫,她在畫畫裡仍然只有快樂。
參加畫展也好,東跑西顛也好,日日夜夜比賽也好,在她眼裡,都是她炫技的舞臺,是她表達充沛情感的地址。
她從不懼怕。
她只感到快樂。
有人說,每一位畫家都在冒著極大的精神風險創作。想創作出好作品,就必然要有與眾不同的思維和眼光,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就像習武之人,想要修煉到無法匹敵的境界,就要承擔走火入魔的危險。
但你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修煉還行不通,一定要考慮普羅大眾的眼光。
下里巴人和陽春白雪,務必同時存在。
也就是說——
畫得好,被人承認畫得好,你就是天才;
畫得爛,被人諷刺畫得爛,你就是有病。
很殘酷,很真實。
溫寧寧並不覺得殘酷。
世界就是這樣,當自己處於受益的那一方,並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當。
當自己處於讓人受益的那一方,總覺得哪兒的規則不對,哪兒的位置讓自己難受。
——直到二十九歲那年。
彼時,溫寧寧已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女畫家,舉行了數不勝數的畫展、藝術展,甚至把自己的領域拓展到瓷器和音樂。
形勢發展一片大好。
當她聽到尹長溝失蹤的訊息,眼珠子一動也不能動。
她已經是個成熟的畫家了。
卻不知道怎麼用畫筆表達自己的心情。
也許這種從未有過的心情會讓她的繪畫事業再上一層樓……
也許把他的樣子畫出來可以對搜尋事業有幫助……
也許……
她腦袋裡亂糟糟地想著,畫筆和凝滯的眼珠一樣,一動也不動。
尹長溝失蹤的前十天,她一次畫筆都沒拿過。
十五天,她嘗試畫些東西,卻一團亂糟,雜亂的線條不成體統。
二十天,部隊已經貼出遇難者名單,她在畫室枯坐了幾個日夜。
三十天,杏疏把遺書遞到她眼前,她看見上面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