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滿臉恝然,一笑置之:“嗯,孤前年曾在上林苑見過他一次,瞧著是個有上進心的,沒辜負司馬尚書教誨,只怕在玉門關外歷練幾年,假以時日,便能接司馬尚書重任,讓司馬尚書歇歇肩了!”
司馬尚書聞言,趕緊出列,跪下謝恩。
郭貴妃冷冷一笑,忍不住譏諷道:“可不是出息了嗎?風聞司馬將軍練士歷兵之餘,還有閒情逸致打獵,手下兵卒狐假虎威,更是囂張,不顧當地農夫阻攔,踐踏良田百餘畝,氣得農夫發病身亡,幽州司馬深感不安,連夜上疏,密告中樞。”
“齊東野語罷了,明明煜兒派人追擊匪寇,怎有人顛倒黑白?”德妃呶呶爭辯。
“行了,將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以便國家,何況,若放任匪患不治,只怕當地民眾更受荼毒。”天子神態寧和,擲地有聲,“但司馬烶約束不明,申令不熟,也是為將者大忌,就罰他俸祿一年,讓他安撫民眾,朕再下旨申斥,勒其脩身絜行。”
“陛下聖明!”德妃肅容跪拜。
東側席的司馬尚書也急匆匆出列,頂禮膜拜,感激道:“天恩浩蕩,微臣無以為報。”
天子目光平視,殿中所有人的音容笑貌盡收眼底,不禁吁了口氣,道:“平身吧,今日母后壽宴,不要再為瑣碎掃了母后興致。”話音剛落,見德妃和司馬尚書雙雙起來,天子便扭過頭來,喚道:“楊德全,排的曲目演完了嗎?瞧著不盡興啊!”
楊都知剛到御前,聽了此話,惶恐地跪在地上,道:“稟陛下,還有一出‘猴子獻桃’,挺熱鬧的!”
“傳吧!”天子淡淡道。
楊都知領命下來,跑出正殿,然後,著急忙慌喚了徒弟到跟前,噥噥耳語了一番。
須臾,緊鑼密鼓,兩隊毛猴打扮的孩童從殿門魚貫而入,翻著筋斗,抓耳撓腮,活靈活現,又有幾隻瘦猴抬著竹橋,橋上架著籮筐,籮筐內堆滿了紅豔豔的蟠桃,霎時,毛猴們一擁而上,哄搶蟠桃,搶到了便翻著後空翻離開,然後身子回正,雙腳穩穩落地,撲通跪下向壽星磕頭,然後騰空一躍,將蟠桃扔得老高。
眾人矚目,只見猴子們尾巴倒垂,拿大頂接住了蟠桃,然後縱身欹側,蟠桃滴溜溜滑到腳尖。這一招,不足為奇,奇的是猴子們突然發力,將腳掌上的蟠桃踢入籮筐,流星亂飛一般,然後,等眾人緩過神來,竟發現蟠桃堆疊得整整齊齊。
“好!”
天子忍不住鼓掌喝彩。
眾人側目,見天子異常開心,紛紛誇讚,喜得猴子們搔首弄姿,戀戀不捨出了正殿。
守禮意猶未盡,忘了添酒,正巧後面的紅衣大夫過來敬酒,九殿下端了酒杯,發覺杯中空空,趕緊使了個眼色給守禮,可守禮六神無主的,顯然還沉迷在猴子戲內。
九殿下抿了抿唇,又喚幾遍,守禮終於回過神來,趕緊道歉,然後抓了酒壺斟酒。金樽瀲灩,沁人心脾,聞著便是窖藏美酒。守禮倒了一半,沒聽見九殿下喊停,便又斟了兩分。
“舅舅!”九殿下衝著紅衣大夫喊道。
紅衣大夫愣了一下,舉杯還禮,然後關心道:“數月未見殿下,殿下似乎又長高了!”
九殿下緘默一笑。
“娘娘最近可還稱心如意?”紅衣大夫聲音柔和道,“聽內子說,娘娘又犯了病根?”
“母妃這陳年痼疾,一進深秋,便不安適!”九殿下說著,面帶憂愁,“御藥院那群御醫也是無用,對外稱懸壺濟世,妙手回春,卻連母妃這病都無法根治!”
“御醫久處宮帷,所見所識,無不高於殿下,殿下不通醫理,還是要稍安勿躁!”紅衣大夫慢慢說著,忽然又話鋒一轉道:“對了,殿下如今在泮宮學到《孝經》了嗎?”
九殿下窘道:“日前才學了第一章‘開宗明義’。”
“此篇開門見山,講為人子孝之始終,殿下要在課業多費心,如此,娘娘才安心。”
九殿下諾諾連聲,轉眼見舞歇歌沈,便拱手作揖,端著酒杯又回席,觀賞表演。
爾時,有幾個俳優登門入室,守禮一眼看去,見他們穿著樸素,與席間格格不入,不由留心。
原來俳優們演的家常戲,一位寡母含辛茹苦養大了仨兒子,又忙前忙後為兒子們張羅了婚事,不想仨兒媳性格天差地別,大兒媳色厲內荏,二兒媳忠厚老實,三兒媳刁鑽伶俐,故事便圍繞婆媳矛盾展開,中間穿插一些啼笑皆非的情節,通俗易懂,惹得太后和眾嬪妃笑得前仰後合,最後,太后嘆道:“唉,多子多女多冤牽,少子少女成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