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禮一顆心提到嗓子眼裡,生怕露了蹤跡,遭人毒手,只好儘量挨著桃樹根,縮成一團。
這時,林子裡沒動靜了,守禮擔驚受怕,翼翼小心露出半個腦袋,只見春風盪漾,掠過樹枝,沙沙作響,逞兇行惡的幾個小黃門早跑了,連杜蓄也不知所蹤。
暢然吐出一口氣,守禮慌手慌腳從地上爬起來,然後一刻不敢耽擱,飛奔回花房。
熟料花房更不安生,幾夥穿著茶褐色宮服的黃門挨門挨戶,翻箱倒篋,進行地毯式搜查。守禮震驚,連忙跑向圍觀的田虎,張口詢問:“他們這是在搜什麼?”
田虎搖頭,道:“誰知道啊?他們來勢洶洶,馮寶還沒問一句呢,便被他們摑了一巴掌,現在右臉還腫著呢。我方才湊近聽了一耳朵,好像是要查誰在結對食。”
“對食?”守禮困惑道。
“我聽人說,對食就是黃門和宮女相好的意思!”旁邊的曹翔適時插了一句嘴。
梁芳點頭稱是。
守禮愣住了,腦中浮光掠影,忽然想起一幕,他曾親眼目睹杜陵和宮女交唇親嘴。
覺著不妙,守禮正想通知杜陵,只聽對面房間傳出呼喝聲:“搜到了,搜到了!”
話音剛落,便有倆黃門活蹦亂跳跑出杜陵房間,一人手裡攥著布鞋,一人手裡握著布帛,隨後,趙欽也神色慌張追了出來,哀求的目光緊盯著倆喜形於色的黃門,聲音柔軟道:“這是私密物,不宜宣之於眾,求二位高抬貴手,只當沒看見罷!”
黃門態度凜然,“我們奉的是馬掌事口諭,你若要討情告饒,只管求他老人家去!”
趙欽不死心,正要懇求,旁邊的黃門睃了他一眼,喝問道:“你這樣低聲下氣哀求,莫非蛇鼠一窩?”趙欽聽了,如遭棒喝,連連搖頭,黃門見狀,冷冷一哼,道:“那便閃開,再胡攪蠻纏,我就告訴馬掌事,治你一個有礙公幹之罪!”
守禮站在廊下,見此人氣勢沖天,唬了一跳。
趙欽別無他法,只得罷休。
須臾,負責搜查二進院的黃門集結,口口聲聲,彙報成果。頭目聽了,心中煩鬱,目光又瞥向後院,大手一揮,暗示手下去搜查。手下得令,馬上拔腿欲走。
鄧佶見勢不妙,挺身而出,阻攔道:“後院是兩位師傅的住所,豈容你們放肆?”
“我可是奉了馬掌事口諭,就憑你,也敢攔我?”頭目態度蠻橫,雙眼滿是輕蔑,再度向手下丟了個眼色,暗示不用理會鄧佶,“真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鄧佶往前走了一步,道:“你既說奉了馬掌事的口諭,我倒要問問你,馬掌事可曾吩咐你搜查師傅的房間?若是言明瞭,我自然無異議,若是沒有,還請你回去請示吧!”
頭目想了想,哼了一聲,道:“來前,馬掌事交代我,事態嚴重,一處不能落下,我想,應該也包括上房在內了,但是嘛,凡是都有例外,我又豈能不懂規矩?”說罷,望了面色如霜的鄧佶一眼,邊走邊叱問手下:“既已查獲,還不回稟?”
十幾個黃門連聲喏喏,跟著去了。
鄧佶闔上雙目,鬆了口氣,再睜開眼,見趙欽呆呆站在廊下,頓時心中疑竇叢生,便腳步慌亂湊過去,低聲道:“今日之事,只怕不好收場,還是稟告師傅吧。”
“師傅?”趙欽驚慌著抬起頭來,目不轉睛望著鄧佶道:“師傅現下就在馬掌事處。”
鄧佶嘆道:“雖然黃門和宮女結對食屢見不鮮,但杜陵也太不檢點了,不光讓人發覺了,還捅到馬掌事面前,只怕此番不能善了,你別犯蠢,把自己也貼進去!”
“事到如今,還計較這些嗎?得想法子救杜陵才是啊!”趙欽跌足,張皇無措。
“難啊,剛才聽他們的口風,馬掌事動了大怒,說是要認真查究、嚴肅處理,只怕杜陵凶多吉少!”鄧佶說著,見趙欽目露悲痛,便建議道:“不如跟去看看?”
趙欽想了一圈,確實也沒好辦法,只得依允。
守禮正一頭霧水,見鄧佶、趙欽進了穿廊,不禁起疑。田虎初生之犢,大大落落跟了上去,其他人見狀,步步尾隨,守禮雖覺不妥,但出於好奇,也追了上去。
一路慌張,到了馬掌事處,只聞人聲喧囂,院子裡聚了一堆黃門,頭挨著頭堵在門口。趙欽五內如焚,急衝沖走了過去,用力撥開人群,直視無礙望向堂內。
堂內,馬掌事端坐上首,左右各陳設座椅,東園、西園的幾位大師傅序齒而坐,杜陵跪在地下,瑟瑟發抖,負責搜查的頭目神情端莊,捧著查獲的東西遞呈馬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