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打算與刑師爺商量事情,但沈持玉顯然是被嚇到了,猶豫再三他道:“我先送夫人回去。”
說完他快步走到沈持玉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才發覺她手指竟抑制不住地顫抖,身子也在他靠過來的瞬間軟得一塌糊塗。
沈持玉其實並非膽小之人,可她過往的二十年從未遇到過如此可怖之事,也並不知人竟可以殘忍到如此地步。
宋冀年見她臉色雪白,一副嬌弱不堪的模樣心裡有幾分不耐煩,他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嬌弱無依的女子,這些世家貴女一個個都似菟絲草般,失去了寄宿的主體便頃刻間沒了生氣。
然而沈持玉卻緊緊抓著他的手,驚疑道:“屍體……屍體是在縣衙門前發現的嗎?”
宋冀年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之色,不知沈持玉為何會問這些,遂遲疑著點了點。
沈持玉豁然瞪大了眸子,驚懼地盯著宋冀年,顫聲道:“是不是刻意針對你的,你有沒有危險?”
她竟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所以才會害怕,宋冀年微覺詫異,抓住她手腕的力道也不由放緩了些,另一隻手攬過她的腰肢,讓她可以倚靠著自己慢慢走回去。
晴雪連忙將自己手中的傘遞了過去,方才她站在夫人身後並未看到雨地裡的那具屍體,尤其在聽到夫人的驚叫後嚇得更是不敢看了。
“不過是尋常案子,你不必放在心上。”宋冀年一路攙扶沈持玉回房,又命紅豆煮了熱姜湯。
沈持玉從不過問他的公事,但今時不同往日,竟然有人公然在縣衙門前棄屍,擺明瞭未曾將朝廷命官放在眼裡。
她猶疑道:“我方才聽到師爺提及於洋,那個人可是提舉市舶司稅使高鼬的侄子?”
即便她不過問縣衙之事,但高鼬、於洋之大名便是整個江浙無人不曉,自光熹十二年明帝違背祖制,命宦官擔任各地礦使稅使之後,大璫小監縱橫繹騷,吸髓飲血,地方百姓苦不堪言。
明州府乃我朝重要對外港口,而高鼬乃提舉市舶太監,這些年極盡搜刮之能事,召集當地的市井無賴、亡命賤流,甚至動用罪吏,在江浙一帶四處掠奪,以拓私囊,而於洋乃高鼬侄子,更是荼毒百姓的‘五虎之首’。
倘若挑釁宋冀年的人是於洋,以他七品縣令之身如何與天子的家奴抗衡,無異於自尋死路。
宋冀年沉默半晌,點了點頭道:“你沒有聽錯。”
竟真的是高鼬的侄子,沈持玉聯想到衙門前的一幕,不由後怕地攥緊了衣衫,踟躕道:“需要我給外祖寫信求助嗎?興許於洋看在祖父的面上肯放你一馬。”
聽他提及外祖,宋冀年當即就蹙起眉頭,心裡升起一股厭煩的情緒。他選擇入贅沈家,是想借東風,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會獨立行走,事事都需要聽沈太傅擺布。
尤其在這種時候,沈持玉的這番話彷彿是對他的施捨。
宋冀年冷著臉道:“這種小事就不必麻煩外祖父了,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沈持玉再是遲鈍也看出了他的不悅,卻不知自己哪裡說錯了話,惴惴不安地跟在他身後,殷切道:“不如吃了薑茶再走。”
“不必了。”宋冀年快步走到了外間。
這時門外響起了師爺的聲音,“大人,仵作有重要發現。”
說話間宋冀年已走到門外,問道:“什麼發現。”
師爺面色古怪,壓低了聲音道:“仵作在女屍的下身發現了一隻窄口長頸青花梅瓶,裡面藏著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