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對視一眼,相互交換了眼神之後,由首輔李孜率先開口問道:“不知陛下身子如何了?”
劉汝面露哀色,朝幾人輕輕搖了搖頭。
李孜心神大震,不由加快了腳步,到了內殿卻只看到塌前的一架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風。
劉汝朝著屏風後躬身道:“陛下,人已帶到了。”
幾人不由跪下朝著屏風之後山呼萬歲,屏風後隨即傳來輕微的咳嗽聲,一道兒略顯虛弱的聲音緩緩說道:“朕秉先皇之業,臨朝二十載,今已四十有八,豈料災禍忽至,身難再起,恐與諸位愛卿,將永訣矣。”
首輔上前一步,叩首禦塌之下道:“陛下萬壽無疆,怎得遽為此言?”
一聲幽幽嘆息自屏風後傳出:“壽夭在天,難以強留,惟諸卿輔佐朕業,朕心甚慰,今與諸卿永訣,確有一言相托。”
內閣眾人皆紅了眼眶,深知陛下怕是要交代後事了。
隨即便聽陛下開口道:“晉王質頗聰穎,但年尚幼稚,性好逸樂,晉王質頗聰穎,但年尚幼稚,性好逸樂,煩諸先生輔以正道,使為令主,朕死亦瞑目了。”
話音未落,次輔夏崧面色陡變,首輔李孜也同樣震驚地看向屏風後,約莫在一月之前,天子曾將他召到塌前,與他商議過立儲之事,當時天子分明屬意的是秦王,怎會在一月後突然變卦,難不成是病糊塗了?
李孜忽然看向屏風旁不言不語的劉汝,見他神色如常,心下稍緩,正想著如何見天子一面,就見夏崧將頭重重扣在地下痛哭流涕道:“陛下龍體定會康複,臣不能離開您啊……”
說著竟驟然起身朝著屏風撞去,李孜見狀連忙裝作阻攔,與他一道兒沖了過去。
內侍們慌忙過去阻攔兩位輔臣,慌亂拉扯中只聽“哐啷——”一聲悶響屏風被撞倒在地,露出榻上躺著的中年男子,那人滿臉惶恐,一下子從床上跳下來。
李孜面露震驚之色,指著劉汝大罵道:“大膽奴才,竟敢冒充天子,你是想造反不成!”
不等他說完,晉王便帶著人沖了進來,看向劉汝不忿道:“本王早就說過對付這群迂腐的書呆子不必如此麻煩。”
說著就將劍架在夏崧的肩頭,冷笑道:“你即刻擬定傳位詔書與本王,便對外面那些朝臣傳宣遺詔,若不然本王即刻要了你的狗命。”
夏崧亦是冷笑,梗著脖子道:“假傳聖旨是誅九族的大罪,恕夏某膽子小不敢逾矩。”
他話音甫落,便聽“噗嗤”一聲悶響,夏崧捂著腹部瞪著晉王,隨即跌倒在地。
晉王又將劍架在首輔李孜的頸上,冷喝道:“擬招!”
李孜倒不似夏崧那般強硬,蹙了蹙眉道:“事發突然,不知這詔書要如何擬?”
晉王早便讓宋冀年草擬了詔書,隨即從袖中拿出一卷帛書,道:“照著寫。”
這時,殿外匆匆跑進來一小太監,帶著哭腔道:“秦王攻進來了,人已到了奉天門……”
“慌什麼?”晉王將擬好的詔書交給劉汝道:“你即刻帶著他們幾個去奉天殿宣讀詔書。”
他自己則帶著人馬沖著外面喊道:“秦王謀逆,諸位隨本王捉拿叛軍,違抗者立斬……””
說話間便見百米外的塵土飛揚中沖出一彪人馬,金燦燦的戰甲熠熠生輝,鋥亮的刀槍懾人心魄,正是秦王帶領親衛軍趕至,統領劉綏安與兵部尚書孫塘邊指揮旗兵沖鋒,邊大喊:“天子詔書在此,晉王逼宮謀逆,梟其首級者重賞!”
殿內此時一時人心惶惶,劉汝立即拿出遺詔當眾宣讀,並將詔書宣示諸人。
內閣邵承雍乃是晉王擁躉,隨即垂淚哀聲道:“天子命諸位輔佐晉王,誅殺叛逆……”
安定侯面露猶疑之色,問道:“李首輔和夏大人呢,你們不是一同進去的嗎,怎麼不見他們出來?”
邵承雍道:“天子另有機要之事面授二人,這詔書便是李首輔所擬,難道還有假不成?”
眾人將信將疑,安定侯忽然指著邵承雍的袖子道:“你的衣袖上怎麼有血?莫不是……”
邵承雍立即低頭看向自己的衣袖,果然看到了一片血漬,再往下看鞋底竟然也有血跡,他慌亂解釋道:“剛才外殿有個侍衛進殿通報軍情,許是不小心沾上了他的血。”
“邵承雍!快說,是不是兩位輔臣已遭遇不測,是不是晉王脅迫你等假傳聖旨?”安定侯的聲音很大,轉瞬間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被驟然驚嚇的邵承雍雙腿一軟竟然跪坐在地,眾人見此情形便知安定侯所言怕是真的,俱是驚疑不定。
此時即便劉汝在場也無法快速打消重臣的疑慮,他咬了咬牙,隨即命人包圍整個大殿,將所有朝臣圍攏起來。
沈持玉已聽到了近在咫尺的打殺聲,本想趁亂逃走,卻見晉王一身狼狽地提著血淋淋的長劍向她走來,他一把揪住沈持玉的衣衫,將她拖到了奉天殿外的長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