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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刑

她帶著梅蕊來到蘇淳所在的宮女房時,她正在打水準備洗床單。

沈持玉一眼看到了床單上一大團的油漬,以及尚未來得及收拾幹淨的菜葉子。

她身後的屋子裡有兩個宮娥探頭探腦,見到她來嚇得大氣不敢出。

“這菜湯是誰倒的?”梅蕊何等眼力自是一眼便看出事情始末。

兩個小宮女嚇得跪地不起,瑟瑟發抖著不敢開口。

梅蕊冷笑一聲:“看來你們兩個都有份。”

“奴婢知錯了,求娘娘恕罪!”兩個宮娥忙不疊地朝著沈持玉磕頭。

沈持玉看了梅蕊一眼,她便將兩人都帶了出去,院子裡只留了她和蘇淳二人。

蘇淳卻像是沒看到她一般,自顧自地洗著床單,一雙白皙的手指泡得紅腫發脹。

“為什麼要留在這裡?”她想過了,既然於洋會從程太妃手中救走她,分明是在乎她的,可偏偏她還是回到了程太妃這裡。

只能說明是她自己願意留下的。

蘇淳依舊不說話。

“你爹蘇主簿呢?你們失蹤後我找了很久,沒想到最後會在宮中見到你。”她找了一個小馬紮在她身旁坐了下來,逶迤的裙裾落在塵土裡她卻絲毫不覺。

蘇淳手上動作一頓,抬起紅腫的臉頰看了一眼沈持玉,低低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沈持玉一直在觀察她的神色,方才她眸中一閃而逝的擔憂,讓沈持玉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測,她遲疑道:“你爹在於洋手中?”

蘇淳豁然抬眸,眸子亮得駭人。

她的神情證實了她的猜測,所以蘇淳之所以聽於洋的安排入宮是因為蘇主簿在他手中,可於洋為何要蘇淳入宮?

“他想做什麼?”

替他的舅舅高鼬報仇?

想到此,沈持玉不由大驚。

她能想到的事情,朱杞會不知道嗎?他為何留於洋在宮中,甚至將禦馬監交給他,要知道主管內府馬政,地位僅在司禮監之下。不僅管理馬匹,還掌控禁軍,負責皇帝的安全,一旦於洋生出歹心,天子必有性命之憂。

越想越是後怕,沈持玉顧不得蘇淳,當即便要離開,卻聽身後傳來蘇淳一聲嘲諷的笑聲,“娘娘多慮了,他啊巴不得高鼬早點死,又怎會替他報仇?”

沈持玉面上露出一絲笑意,回眸看向蘇淳,“所以你是在擔心於洋?”

彷彿被人一下子戳中軟肋,蘇淳怫然變色,臉上閃過惱怒之色,恨恨道:“你詐我?”

她自嘲地笑了下,而後垂下眸子,露出無比厭棄的神情。

“你肯定在心裡嘲笑我吧,曾經那個心比天高的蘇公子,不僅變成了女人,甚至心裡還記掛著仇人的安危……”她攥緊了手指,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打小爹爹就誇我聰慧,總說若我是男兒該多好,久而久之我便心裡憋了一口氣,覺得男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何嘗不可以做,於是我便換了男子裝扮,讓爹爹對外將我喚作男兒,十六歲過童生試成為庠生,我在縣學裡每每做學問都得魁首,原本兩年前我就該透過鄉試成為舉人……可我遇到了你們、遇到了於洋,一切都變了。”

沈持玉抿了抿唇,有些於心不忍,但還是說出了真相,“也許仗著你爹爹的掩護,你能夠隱瞞女子身份透過鄉試的核查,但院試斷不可能矇混過關。”

蘇淳愣了愣,隨即苦笑出聲:“是啊,是我痴心妄想,這世間天高地迥,乾剛坤柔,卑高以陳,貴賤位矣。女子生來便低人一等,無論如何掙紮,都逃不過既定的命運。我曾以為自己能打破這枷鎖,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場虛妄。”

沈持玉看著蘇淳這般模樣,心中不由一痛,她的腦海中浮現出自己的母親沈碧梧。母親當年也是驚才絕豔之人,卻深陷在一個負心人的掌控之中,耗盡了一生。而自己的外祖父,唯恐自己走母親的老路,不許自己讀書,琴棋書畫更是不讓碰。

二十年來,外祖父一直以婦德、婦言、婦容、婦功來要求她,要她善持家務,熟知禮節,孝敬雙親,輔佐丈夫。

她都照做了,可換來的又是什麼。

看著眼前的蘇淳,讓她茫然的同時心底亦壓抑著一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