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冀年這次是真正聽明白了,嚇得額上出了一層冷汗,立即跪地磕頭道:“臣對持玉的感情有如潭水,萬千深想,不啻蠶絲,堅定深心,甚於鐵石。”
這般深情怕是任何女子聽了都會心動,可沈持玉早已認清他的真面目,這些虛情假意的海誓山盟聽在耳中只覺諷刺。
太後久在身後,早已不相信世間情愛,聽聞此言只是冷冷一笑:“宋大人果然好文采。”
宋冀年的身子伏得更低,心中更是誠惶誠恐,只盼著沈持玉趕緊替他說幾句好話,好讓太後放過他。
而太後也確實在等沈持玉的勸說,她是在試探二人的感情。
沈持玉自然也看出來了,她不想讓太後擔心,提起裙裾走到宋冀年身旁跪下,俯首道:“請太後娘娘放心,他若對臣女不好,臣女定會來宮中告狀,求太後好好罰他。”
來請安的宗婦們越來越多,太後便讓小兩口到園子裡轉轉。
出了大殿便見到廊下立著的年輕公子,依舊是一襲無花無飾的素布袍子,但衣袂翻動時有流金滾落。
相比於上次相見時的憔悴消瘦,今日的他瞧著精氣神好了許多,但依舊清瘦,與皇後站在一處時,容顏好似三春新柳的靡麗,趁得一旁的程皇後普通得好似路邊的一簇野花。
四目相對,兩人如出一轍的驚詫,但都在轉瞬間恢複如常。
沈持玉夫婦朝著皇後見了禮,皇後只淡淡瞧了她一眼,便帶著身旁的青年一同入了太後的寢宮。
他姓程,皇後母家便姓程,她早該想到了,這位只怕就是那位名滿京都的鎮國公世子程禦章。
不過二人只是萍水相逢,至於他是誰與她又有何關系,沈持玉嘆了口氣便跟隨女官去了外面,而一旁的宋冀年一直心不在焉,神情恍恍惚惚,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沈持玉只以為他是在殿內被嚇到了,便也不再理他,獨自在亭子內坐著吃茶。
宋冀年則獨自站在假山旁,不停徘徊,他心中著實忐忑,太後的警告讓他有些後怕,萬一事情敗露,他定會被太後下旨摘了腦袋,可先前他已答應了晉王,若是食言必定會得罪晉王。
秦王與晉王都得罪了就意味著他再沒有一條生路。
正忐忑不安之時,假山旁忽然出現一小太監,開口便道:“大人在猶豫什麼,難道忘記殿下的囑託了?”
宋冀年被嚇了一跳,驚叫一聲引來了沈持玉的矚目。
待再回過頭已不見了小太監的身影,不過也足夠震懾宋冀年,他未曾料到自己的一切行蹤竟未逃脫晉王的視線。
想到此,他再不敢猶豫,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冠來到亭內,對侍立在旁的宮人道:“二位可否移步他出,我與夫人有話要說。”
二位婢子皆是太後宮中之人,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又看向沈持玉,得到對方的允準後才退到亭外數丈之外。
確保沒有外人能聽到他的聲音後,他兀自拿起茶壺斟了一杯茶,他走到沈持玉身旁,俯身雙手敬過去,沉聲道:“持玉過往種種都是我的錯,我真誠向你道歉。”
沈持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並未接過杯子。
宋冀年繼續道:“如果我打發了簌簌,承諾日後只你我二人,你可否原諒我?”
沈持玉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暫且不說江簌簌已經有了孩子,便是沒有江簌簌,二人也早已離心,強留又有何意。
她似笑非笑地對他道:“宋冀年,你可知我等你一夜要聽幾聲更鼓?”
成婚的這些年,她幾乎夜夜苦等,只是後來倦了淡了便也不再期待了。
宋冀年先是一愣,而後滿面羞愧,握著杯子的手有些顫抖,半晌才道:“既然如此,我……我便放你自由,我會親自向沈太傅請求和離。”
“真的?”沈持玉有些不敢置信地站起身,看向面前的青年。
宋冀年面露痛苦之色,他心底的掙紮一點不比沈持玉少,只不過他掙紮的不是和離,而是手中的那隻杯子。
“持玉,我……”
沈持玉打斷他的話,道:“這樣的話你還想騙我幾次,當真以為我好糊弄嗎?”
她的目光落在宋冀年手中的杯子上,前次她就是信了宋冀年的話才中了媚藥,險些沒了清白,如今他又搞這套把戲,當真以為她好糊弄。
“我是真心的,你以為我在杯子裡下藥嗎?”說罷,宋冀年舉起杯子一飲而盡,而後將杯子倒轉過來望向沈持玉。
沈持玉蹙了蹙眉,面無表情道:“這與我何幹!”
她實在不想再跟宋冀年待在一處了,正要離開卻被宋冀年一把抓住手腕,他的力道太大,沈持玉感覺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什麼蜇了一下,疼得倒抽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