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梁螎等人頓時停住了腳步,滿臉焦急卻又投鼠忌器。
小院被鮮血籠罩,唯有緊張的呼吸聲和淩亂的腳步聲交織回蕩。
沈持玉被漕幫二當家從身後死死鉗住,那惡人的斷臂殘茬因用力而微微顫抖,他湊近沈持玉的耳畔,噴著令人作嘔的酒氣,惡狠狠地說道:“小娘子,你那妹子砍了我一條胳膊,今日便拿你抵債。等我玩膩了,就把你賣到那花街柳巷,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著便伸出舌頭一臉挑釁地向沈持玉白皙的耳廓伸去。
沈持玉拼命扭動著身子,眼中滿是驚恐與憤怒,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她嘶聲喊道:“你這惡賊,必不得好死!”
“住手!你不過是恨我砍了你一條胳膊,只要你放了她,我任你處置。”梅蕊渾身浴血,手中的短刀已折斷,刀刃上掛著絲絲血肉,她半跪在地上,用僅存的力氣支撐著身體,雙眼通紅,死死地盯著二當家,好似一隻受傷卻仍具攻擊性的母豹,只要有一絲機會,便會再次撲上去撕咬敵人。
梁螎和他的幾個弟兄也都傷痕累累,衣衫襤褸,血跡斑斑,他們背靠背圍成一個圈,手中的武器或斷或殘,但仍緊緊握著,水匪們則呈扇形將他們圍住,口中發出陣陣怪叫和狂笑,步步緊逼,手中的刀光閃爍不定,每一次揮動都帶起一陣風聲,彷彿在向他們宣告死亡的臨近。
“你當我傻!”二當家如今就一條胳膊,哪裡肯冒險。
他自知抓著沈持玉便捏住了她的軟肋,冷笑道:“你自斷一臂我才信你。”
“不要——”救兵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只要拖延些時間便能獲救。
誰知屋內忽然響起月牙兒的尖叫聲,一個水匪抱著不斷掙紮的月牙兒從裡屋出來。
“娘親……”小月牙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情形,嚇得情緒失控,不停地掙紮,腳不知踢到了男人哪裡,男人怒火翻湧,舉起月牙兒就朝地上砸去。
沈持玉嚇壞了,不顧頸上的刀刃,一把推開二幫主朝著月牙兒撲去。
二幫主下意識舉起手中的刀朝著沈持玉的後背砍去。
梅蕊目眥欲裂,瘋了一般朝著二人的方向奔去。
千鈞一發之際,夜空突然被一道寒芒劃開,一支利箭帶著尖銳的呼嘯聲,如閃電般破空而來,精準無誤地射進了二當家的腦門。二當家的身體瞬間僵住,臉上還凝固著那扭曲的笑容,隨後像一攤爛泥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沈持玉胳膊一陣劇痛,她一把接住了墜地的月牙兒,將孩子緊緊摟在懷裡抽噎道:“月牙兒,我的寶兒。”
月牙兒也被嚇壞了,抱著娘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咚——”院門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猛地撞開,一隊身著鋥亮甲冑計程車兵如洶湧的潮水般湧入。為首的是一位清貴公子,身姿挺拔修長,面容冷峻白皙,雙眸深邃如淵,讓人望而生畏。
而他身旁站著的正是梁螎的上司都司指揮使,指揮使一聲令下身後的兵士一擁而上,士兵們迅速散開,如餓狼撲食般沖向水匪。在這淩厲迅猛的攻勢下,水匪們很快便被全部制服,或橫屍當場,或痛苦呻吟著被捆綁起來,原本充滿罪惡的小院此刻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息,一片死寂。
梁螎正要上前向指揮使魏大人複命,誰知素來高高在上不畏權貴的魏指揮使一掀袍擺跪伏在錦衣公子腳下,近乎卑微地開口道:“微臣來遲了,請公子責罰。”
清貴公子看也未看他一眼,繡著金絲雲紋的錦靴踏過指揮使的衣擺,冷冷道:“滾出去。”
梁螎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隨即心頭湧起怒火,張口便道:“你是何人,怎敢如此對指揮使說……”
他話未說完,便被魏指揮使扯住衣角拽到了地上,只聽魏指揮使惶恐道:“是臣管教無方,請公子念在他不顧生死救小主子的份兒上求您不要責罰他。”
清貴公子的腳步頓住,一雙漆黑的眸子落在他身上。
梁螎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壓,雙膝不由自主地想要跪下。
在這道目光的注視下,他額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脖子似有千斤之重,他不由自主地垂下腦袋。
“聽說你找了媒婆提親?”
梁螎:“啊?”
正在這時,寂靜的小院中響起一道兒奶聲奶氣的聲音:“爹爹!”
月牙兒跌跌撞撞地撲向了清貴男子,原本還拒人千裡的貴公子,身上的懾人之氣陡然消散,他彎下身子將小女娃一把抱在懷中,臉上漾起溫柔的笑意。
梁螎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心中的震驚如同驚濤駭浪般翻湧不息。
不等他回過神,清貴男子淡淡道:“都退下吧。”
方才還喧鬧的小院頃刻間恢複了寂靜,便是地上躺著的那些屍首也被小心翼翼地抬了下去,若不是地上洇濕的血跡,彷彿剛才的一幕都是幻覺。
門闔上的剎那,魏指揮使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回頭瞪了一眼梁螎,沒好氣道:“提親是怎麼回事兒?”
直至此刻梁螎都有些恍惚,被上峰問及只得一五一十地將先前託媒婆向沈娘子提親之事說了出來。
聽罷,魏指揮使魂飛天外,這渾小子竟然敢向皇後娘娘提親,古往今來第一天,他便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他指著梁螎的腦門,咬牙切齒道:“你小子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