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今夜又可能被她黏的睡不好,瑰清神色頓時冰冷,率先轉身,大步離開,頭也不回,只留下一句:“今晚分床睡。”
狐媚子泫然欲泣。
椒房宮,瑰啟雙手撐著案臺,愁眉苦臉,這會兒心裡想的不是憂國憂民的大事,而是自己這個媳婦,會不會趁著還在氣頭上,對剛剛回來的女兒大發脾氣。
這對娘倆,說和氣也和氣,但要是不和,一個倔強不屈,一個就會氣死。
可忽然,他看見秦芳折了回來。
回來的這麼快?看見此幕,瑰啟心中一塊巨石落地,看起來娘倆應該挺和睦的。
秦芳在他身邊坐下。
話是這麼說,瑰啟還是小心翼翼問道:“沒對咱女兒發脾氣吧?聊了些什麼?”
“嗯?”秦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反問道:“我是有騰雲駕霧的本事,前腳剛走,後腳就能趕回來?還是說你這當爹的,本來就八百年看不見一次女兒,這次還不想見一回?”
瑰啟心頭一酸,摸著鼻子道:“你現在不去,如果咱女兒一會跑了怎麼辦?”
“她敢跑!”秦芳勃然大怒,“她要是敢跑,我就......”
她不再說下去,一下子眼眶通紅。
瑰啟聲音顫抖,“繼續往下說啊,對女兒,你能說什麼狠話?如果她又跑回大奉王朝,你不也只能眼巴巴盼她回來嗎?孩她娘,別管我,趕緊去,快去!”
此時此刻,兩個天下最尊貴的男女,竟像一對無依無靠的空巢老人。
已經有過太多的差點失去,就連瑰啟都變的膽小,害怕。
突然,有一襲白裙女子,出現在大殿外的陽光下。
雪白刺眼,根本看不清模樣。
她緩緩邁腿,提裙跨進高高的門檻,終於步入了殿中。
一瞬間,昏暗下來,瑰啟和秦芳終於看見了她的模樣。
秦芳強忍哭意,笑道:“原來是小狐媚啊。”
瑰啟擠出一個笑容,點點頭。
“聽說瑰清回來了,她沒去找你嗎?”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秦芳雙手微微顫抖。
遠處的人兒輕聲回答:“她走了,說不會再回來。”
那一刻,她的手更加劇烈顫抖,死死抓住身旁男人的胳膊,拽出一道深深的血印。
這個九五之尊的男人,眼睜睜看著父親落馬摔死的時候沒有哭。第一次上朝害怕到說不出話,被百官私底下嘲笑的時候沒有哭。聽見自己的兒子從廣陵道回家的時候被山匪綁架的時候沒有哭。哪怕明知道自己的女兒,這一去十有八九再也回不來,仍然沒有哭。
但此時此刻,他哽咽到幾近失聲。
臨朝二十多年來,總是忙於政務,疏於陪伴兒女。甚至就在剛剛,明明已經撞見了回來的女兒,卻因為心底有朝野之事,只是潦草說了幾句話,然後就擦肩而過。
自己女兒都沒能留住,還關心蒼生百姓?
狗屁的聖名皇帝!
荒淫無度,控御乏術,聽信奸侫,暴虐殘政,我瑰啟還不如一個三十年不理朝政的昏庸君主!
那麼這天下於我何加焉?!
白裙女子不知為何,淚流滿面,卻是笑道:“我說爹孃,聽完再哭也不遲啊。”
她繼續邁步上前,徑直來到臺下。
“我說的是酆都之主走了,不會再回來。”
面朝二人,她輕輕跪下,拜之再叩,雙手交疊,貼在地上。
“女兒瑰清,見過父王和母后。自此之後,不再離去。”
“女兒瑰清,二十年前諸多錯事,不求原諒,只求贖還。”
“女兒瑰清,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