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領導安排的讓羅盼盼跟著彭大姐慢慢熟悉工作,卻還是劉偉幫的忙大,他動不動就跟盼盼講解社保的深奧,以及國外在社保領域的作為,聽的盼盼很是著迷,相比於彭大姐的術語講解生動很了。有時他也會跟盼盼道出她表哥李安城的級別來,就講他目前可是市領導班子的培養物件,下一步提升到正廳級那是指日可待。“你知道為什麼不?”劉偉直勾勾望著盼盼問道。盼盼愣愣地搖頭。“因為他老岳父那邊,——通天!”劉偉說著豎起一根指頭朝上。關於級別盼盼是傻傻聽不懂,但是從劉偉的口氣裡她卻是聽出了表哥安城的似錦前程來,內心底不禁連連嘖嘆不已。
有時候盼盼就看出了劉偉的詭譎,他那在她聽得入迷時直勾勾的眼神以及那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神情。幾次三番下來,盼盼打內心就有點怵了他,他好像五花八門什麼都懂,卻又有時卑賤的惹人討厭,說討厭吧卻還是每次都忍不住聽他侃侃而談。
相比於工作上的新奇進取,下了班回到家卻是另外一種冷清寂寞。自從盼盼上了班,就和傑愷搬到了市裡的新房子住了。傑愷原來還遮著掩著,現在更是不怎麼甚至就不回家了,後來他乾脆就直接跟盼盼攤明瞭。至此,羅盼盼才知道自己多麼不堪的境遇。
原來自始至終她不過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傑愷跟四毛是從高中時候就談了的,放假了,倆人一塊兒逛街就碰上了鄰居李姨,李姨就信口雌黃樂呵呵地跟他媽講了,沒想到把他媽氣得要命,訓斥了一頓,以為斷了,誰知道上了大學,倆人依然暗地裡書信往來,愛情就是這樣,阻力多大,引力就有多大,終於就在大一的那年暑假兩個人同居了。紙終歸包不住火,傑愷媽媽終於在傑愷身上發現了倆人交往的信物,憤恨至極的她在摸清了四毛的底細來歷後,再次毅然決然的否定了倆人的關係。原來四毛不僅長相一般般,而且,家境竟然還是屠戶出身,在姊妹眾多的家庭裡,排行老四,從小就跟著父母在菜市場裡出攤子賣羊肉,那一身養騷羶臭真不是蓋的,傑愷的媽媽在李姨捂嘴笑的一句“哎呦!那攤上這樣的親家,你以後可有羊肉湯喝咯——”算是再一次真正的挑戰了她的底線,原來她是從來都不吃羊肉的。這樣,終於有一天她就使出了殺手鐧,跑到了四毛父母賣菜的市場去談判了。誰知三言兩語沒談成就吵吵了起來,四毛的做了一輩子屠戶的爹把屠刀“唰”一聲往案板上一甩,怒眼一睜,臉上的橫肉就立了起來:“擺擱這嗶嘰嗶嘰!各人家管好各人家的小孩!”傑愷媽媽一下子就嚇得往後哆嗦了兩步,囁嚅著作罷,走遠了還聽到四毛的老子在那揚呼:“切!——有什麼了不起!那要是擱以前的社會你不就是個戲子嘛!也是個下三濫!!——”走遠了傑愷媽媽還聽到市場裡的其他人鬨笑的聲音。
或許是傑愷媽媽這樣子鬧了一下起了點作用,四毛的父母大概是跟四毛施加了壓力,傑愷跟四毛好像就斷了。但是,傑愷變了,本來就叛逆的傑愷,在他跟四毛斷了以後,曾經狠狠地對他的父母說道:“我以後再也不談物件了!——這樣你們滿意了吧?”這樣子直到他大學畢業再到參加工作的兩三年時間裡,竟然真的再不找物件了,只每天默默地上班下班,媽媽看了心裡很是著急,就背後裡給他操盤起來婚事。起先找了好幾家門當戶對的,誰知傑愷理都不理人家,慢慢幾年時光耽擱下來,幸而一門遠親給介紹了小生意人家的羅盼盼,年紀輕,模樣水靈,不諳世故,中間沒出什麼差池就順順當當結了婚,有了孩子。只是這中間誰都不知道傑愷是怎麼又跟四毛攪在一起的。
搬進來新房子傑愷更是不回來家了,偶爾回來一次也不同房,盼盼欣欣然地激動著,他卻望都不望她一眼,獨自跑到小房間去睡。都說春宵一刻值千金,羅盼盼只能眼睜睜望著無涯長夜漫漫愁永晝,一刻一刻捱不明的更漏……
但是,她也不想跟傑愷的父母去說,只是有次回老院看孩子,婆婆看到她低迷的情緒就問到了傑愷,她才委屈地落了淚,說了傑愷天天都不回去。接下來的後果是婆婆又去罵了傑愷,傑愷依然不認賬,回去就跟盼盼攤明瞭自始至終他跟四毛的關係,他說他跟四毛是真正的感情,他跟她只是一場錯誤的婚姻。聽了這一切,盼盼只覺得面前一團漆黑,但她末了也只是低低地無力地問了一句:“那你說……怎麼辦呢——”“我們只有離婚,各奔前程!”傑愷望著面前表情麻木的盼盼毅然說道。盼盼聽了眼淚終於成珠簾落下來。
跟公婆說了傑愷要離婚的事,他們都反對,一是反對拆散這麼辛辛苦苦組建起來的五口之家,二是堅決反對四毛進這個家。既然他們都反對,盼盼只有默默地忍受下來。只是當有一天無聊的時候她就把這樣愁苦的心事說給了劉偉聽,劉偉聽了氣得直罵傑愷不算個男人。
只是沒有人能夠知道她這樣默默地承受下來的底氣,只是心底那淡淡的憂傷,那憂傷或許是為自己,或許竟都是因為安城哥。她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安城哥已佔據了她全部的身心和精力,或許是從那一個春天的下午;或許是從他親切委婉的舉止神態;或許是,床頭一直默默地陪伴著她每一個漫漫長夜的那一套辦公用品,她常常就那樣一望著它就出神,將寂寞空虛冷的光陰都捱過……~就這樣,終於有一天安城到單位裡來了,卻是隻跟盼盼打了聲招呼就直接進了局長的辦公室裡去坐了,劉偉就湊到了她面前嘀咕起來:“你看!李秘書又到咱領導辦公室,不知道有何公幹——”盼盼聽著臉已經滾燙了起來。
正說著,突然局長喊了他一聲,劉偉應答著就進去了,接著又喊了盼盼,盼盼的心裡就激動著,是的,沒有人知道她的每一個漫漫長夜都是枕著他的名字入眠——此刻,她忐忑地走進去喊了聲:“劉局長!安城哥!”安城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望了一眼盼盼,說道:“我是正好路過,進來看看——”他說著表情卻顯出些許的不自然,低了一下眉。劉偉忙就圓起場面來,他眼望著盼盼眉眼含笑地親切無比地說道:“盼盼工作表現的不錯,進步挺快,不要說了,絕對是個聰明的小姑娘。”李局長也微笑地眼望著他露出欣慰的神情,點點頭:“是不錯!”盼盼聽了就扭了扭臉,他總是感情太豐富,私下裡摸得清他的脾性也就認了,當著安城哥的面實在有點過意不去。雖然他有時也很過格,有次她穿著那件石榴紅的呢子外套,他就當面的讚賞她:“你知道嗎?你穿這件衣服實在是太好看了,那天你第一次進來這大廳,我都看上了!”盼盼就是再不解風情,聽到這一句臉也得紅了,她一時氣惱不迭就搡了他一把:“去!——”雖然有時覺得他很過分,但卻並不怎麼反感他,所謂就是習慣成自然吧!何況他有時候對她確實體貼入微呢!
“那就好!”安城說著站了起來,就拿眼深深地看了一眼劉偉,然後卻鄭重地回頭跟李局長招呼道:“李局長!那我就不打擾了!”
“好好!那李主任您請便!”李局長說著陪送到門口,這時劉偉開了口:“李主任,我這等了半天了,您也不開口,這杯喜酒我還是能喝上不能喝上?”安城聽了轉過了臉來,就望著劉偉笑著一字一頓地說道:“記著,這一頓你想跑都跑不掉!——那我就不客氣了哈,李局長,劉主任,還有盼盼,到時候大家都來呵!”“好好!一定一定!那是一定!”
盼盼站在最後,聽了劉偉的話,望著安城哥的神情,然後她就看到安城哥的眼神從她沉鬱的目光裡掠過去了,她心窩裡就湧起來莫名的酸澀,滿滿當當的。
“額,最近——傑愷怎麼樣了?”安城的目光又移回到盼盼身上望著他問道。
盼盼聽了一時表情竟無措茫然起來,劉偉閃開望著她從身邊走過去,“他挺好!”盼盼開了口,語氣卻驟冷無比,是的,她能說什麼呢?
“哦!……”安城應了一聲,就蹙了一下眉,頓了頓說道:“好!都留步吧!”說畢安城大踏步離去。
“那,李主任您慢著啊!——”背後李局長抬臂揮道。劉偉兩手一抱倚著門框垂下了頭來。
第二天事兒就來了。下了班,老遠就看見樓道口站著倆人,看著是傑愷卻又給他否定了,失望的次數多了就連最小的希望也都給抹殺了。然而走到了跟前,頂面了才看出來真的是他,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旁邊那女的就先開了口:“你是羅盼盼吧?”盼盼驚詫地去望那女的,再望望傑愷,一下就明白了。“嗯!我是!”盼盼望著兩人目光咄咄應道。她終於見到了四毛,一個把傑愷迷得神魂顛倒的四毛,其實長相不過是略顯無鹽罷了,但是傑愷喜歡,愛的是她。
“實話跟你說吧!——不用說你也看到了,你們已經沒有未來了,現在我懷了孕,你得和傑愷馬上離婚……”四毛說著說著她的嘴唇已經因為心虛而哆嗦起來,傑愷站在一旁默然不語。
盼盼聽了一下子就感覺到要倒下去了,但是她卻穩了穩,什麼也不說理都不理他們就獨自上了樓梯,她的高跟鞋就“咯噔”“咯噔”一步一步在樓道里孤獨無助的迴響,不一會兒就傳出傑愷的吆喝:“——羅盼盼!只要你馬上離婚,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上了樓,羅盼盼一個人趴在偌大的床上悲慟的死去活來,她不知道接下來她的人生該怎麼辦。跟她的父母打了電話,父母也很無措,她是家中的獨生女兒,從小是把她當作珍珠養的,原以為嫁了個衣食無憂的好人家,沒想到卻是個這樣的結局,這是她第一次開口跟他們道出實情,實在是不能再隱瞞下去了。她也懶得去跟公公婆婆訴說了,既然傑愷都不要她了,她跟他們之間也就沒有什麼維繫的了,上次她回去看孩子,婆婆的語氣神態都冷淡的很,竟然連孩子都不讓她抱了,她望著孩子眼睜睜看著她就被婆婆抱出去串門了,心裡失落的難受。現在想來傑愷一定是又跟他們攤了牌吧,胳膊終歸是擰不過大腿,傑愷要是認定了四毛,他們也只有放棄她了。
夜已很深了,羅盼盼坐在妝臺前,許久望著自己鏡子裡抽泣得腫脹的眉眼,那麼的悽美嫵媚,竟然是望到了鏡子中的安城哥就那樣一直忡忡地望著她,一直到許久許久……
第二天上班,她粉妝精緻地坐在桌前的時候,彭大姐就說道:“喲!今兒個搽了口紅了?”盼盼聽了臉就悽壯地笑笑,是的她要透過這厚厚的粉底鮮豔的口紅來掩蓋內心的挫敗無助。劉偉就圍在了她面前來回轉悠,她就衝著他拋媚眼撩姿態,看著劉偉被她撩得耳燥眼赤的她的內心底就發出快意的笑來。是的,她知道劉偉對她毫無免疫的那一點情絲,假如說安城哥是她荒蕪生命裡的那一抹霞光,輝映了她的心田,那劉偉就是她院牆頭探蔓出來的一抹不起眼的紅杏,在她寂寞無聊難耐的時候衝他放懷一下,他一下就能燃燒了起來的。是的,有時候她也沉迷到劉偉的熱情裡無法自拔,每當夜深人靜一個人孤枕難眠的時候,她也會想象依偎在一個男人的懷裡面,享盡繾綣,而這個人只能是劉偉。而當她面對著他的時候,那一切又蕩然無存了,他彷彿又成了她可以傾訴的物件。
“他又要和我離婚!……”盼盼說著就委屈地掉下了眼淚,她收起了那一副濃妝豔抹下的堅硬。
“——哦?”劉偉吃驚地抬起頭。
“那個女的懷孕了!”盼盼一邊抽搐著一邊神色低迷地說道。
劉偉聽了就難為地蹙起了眉頭來,兩根手指頭在桌面上敲了敲,思忖著,末了說道:“這小子忒對不起人了!”說畢他深深地望了盼盼一眼,她那樣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就由內心底生出感慨來,如此一個天然尤物竟然落得這樣一番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