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指尖在衾角停頓片刻,忽然將滑落的帷幔重新鉤好。
極輕的嘆息掠過耳際,像是羽毛蹭過她的耳朵。
溫熱的指腹撫過她緊繃的指節,她屏住呼吸。
聽著佩玉相擊的琳琅聲漸遠,直到硯臺重新響起沙沙的研墨聲。
妝奩上的銅鏡映出歪斜的人影。
姜願透過眼睫的縫隙,看見蘭鶴卿將批好的公文疊成方勝。
修長手指撫過紙角時,恰有一片梧桐葉飄落在他肩頭。
他渾然不覺地蘸墨,筆走龍蛇間,那枚金黃的葉子便隨著動作輕輕搖晃,像停在衣上的一隻蝶。
而後她閉緊了眼,不敢再看,真的睡了過去。
姜願感覺自己睡了很長時間,再睜眼醒來時,屋子裡已經沒有了蘭鶴卿的身影。
她以為他是回了蘭府。
喚來芷荷一問才知,是他陪著自己母親去種菜了。
“種菜?”
姜願一愣,倒是不知自己母親何時有了這樣的興趣。
“王媽媽說姑娘出嫁之後,府中就只有夫人一人。”
“她見夫人整日裡想著姑娘,便提議將後花園中開闢出來一塊兒地方種些菜。有了事情幹,心中也不至於有煩悶。”
聽著芷荷的話,姜願點點頭,讓芷荷幫自己更衣。
她可想象不出來蘭鶴卿那樣清冷孤傲的性子,會幫自己的母親去種菜。
只是沒想到到了後花園之後,遠遠便聽見了朱芷雲的笑聲。
“我以為鶴卿你只對大齊律法感興趣,卻沒想到倒是深諳這田園之趣。”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聖人的書籍當中也不只有大道理。”
遠處的男人背對著他,早已換上了一件深色的衣衫。
雙臂被攀脖束縛住,露出精壯的脈絡。
姜願從未見蘭鶴卿這樣。
他在陪著她的親人笑,就像將她當做了真正的夫人,真正的妻子去愛屋及烏。
她不知道蘭鶴卿要做什麼?
可蘭鶴卿不該這樣。
在她決心放棄的時候,一次又一次的撩撥他的心。
可下一瞬,姜願唇角卻露出幾分自嘲的笑。
暗自罵了自己一句,記吃不記打。
難道忘了上一世是因何而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