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我把瀾哥帶到了。”面對柏思流,女子態度恭敬,連帶著對柯嵐的稱呼也從直呼其名變成了親近的“瀾哥”。
“阿瀾到了啊,快過來坐。”柏思流聞言扭頭對柯嵐慈愛一笑,拍了拍左側的空位,對引路的女子卻連一眼都欠奉。
女子對這鮮明的差別待遇也習以為常,徑直走到陳笠右側坐下,而陳笠本來就位於柏思流的右側,她這一坐就到了長桌的末位。
柯嵐順從的坐到了主座的下首,正好靠著面色陰沉的李槐。她一入座,對面的女性就看了過來,她目光似刀般將柯嵐從頭到腳颳了個透,然後才展顏一笑,“柯少看上去精神不錯,那我就放心了。”
“託郭小姐的福。”柏思流淡淡的回她。
柯嵐明白了,眼前的女子就是郭攬華,正是傳言中令柯瀾受傷昏迷的罪魁禍首。
被冷淡對待的郭攬華用手指輕彈一下手中的玻璃杯,“柯少爺在我們民兵團的地盤上中了槍,柏先生有怨言也是理所應當。我本次前來就是負荊請罪,希望你我兩方不要因為這次意外而生出間隙。”
“郭小姐說的真是好聽,”陳笠皮笑肉不笑,“怕就怕,這次根本不是什麼意外。”
“對於柯少爺來講不是意外,但對於我們民兵團來講就是意外。”郭攬華一抬手,身旁的男子就遞上了一份檔案。她將檔案放到桌上,再往前一送,“這是當日我與柯少談好的價碼,溪水街為東西二區的間隔,由雙方共同管理。為表示我方致歉的誠意,我們願意再讓一成,你們佔六,我們佔四,不知柏先生意下如何”
柏思流為柯嵐夾了一筷子菜。
“真有誠意的話,不如就把整條街讓出來吧。”李槐陰惻惻的聲音響起,他像是一條弓起身體的毒蛇,對著眼前的獵物蓄勢待發。
“我們還沒喝,李隊就醉了。”
郭攬華沒動,她身畔的男子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他看上也就是三十歲剛出頭的年紀,帶著一派書卷氣,在一堆兇神惡煞的民兵團成員裡格外顯眼。
“我們決定讓一成利並不是因為我們有愧或者心虛,而是作為東道主沒有招待好客人才表達歉意。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李隊不懂嗎”
“我只懂這世界分是非黑白,白的黑不了,那黑的……也白不了。”李槐舔了舔嘴唇,令人想起餓到極處的豺狗。
“李隊說的是,白的肯定黑不了。”男子微微一笑。
柏思流又為柯嵐夾了一筷子肉。
“郭振天可真是找了個好女婿,”陳笠眉毛挑出了漂亮的弧度,“但你們可別忘了,這座蓬萊本身就是我父親的産業,你們才是鳩佔鵲巢的那個,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討價還價”
話說到這份上,雙方自然不歡而散。郭攬華臨走前深深的看了柯嵐一眼,她似乎想說些什麼,嘴唇微微顫了一下,但也僅僅是顫了一下。
民兵團急匆匆的來,也急匆匆的走,只留下了一桌子一動未動的飯菜,還在散著嫋嫋的餘熱。
“郭攬華倒是個聰明人,比她那個傻瓜爹強了不少。”馬尾女孩夾了一塊筍幹放進了嘴裡,“那個白嚴我是第一次見,看來他能當上郭振天的東床快婿也不全是靠著一張小白臉。”
“曉涵,在父親面前別亂說。”陳笠訓了妹妹一句,拿起水壺為柏思流的茶杯添上了水。
“先生,西區那些家夥太猖狂了,他們這次來明著是道歉,實際上就是逼咱們息事寧人。”李槐道,“只要您一個點頭,我今天就把他們全留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柏思流,而後者則拿起湯勺舀了滿滿一碗玉米甜湯,放到了柯嵐的面前。
“你自醒來就沒吃過東西,先喝碗湯打打底。”他微微一笑,“我今日讓他們做的都是你愛吃的菜,咱們慢慢吃。”
柯嵐沒有動,憎恨與理智又開始在她的體內拔河,壓的她快要喘不過氣。而柏思流沒有打算如此簡單的放過她,男人的手一離開湯碗就拍上了柯嵐的肩膀,慈愛的聲音再次響起:“吃飽以後,你便去殺了她。”
“既然郭小姐不願賞臉與我共同進餐,那我也不願讓其他人得此殊榮。”
柏思流的語氣依然與勸柯嵐多吃時一般無二,溫文爾雅中透出了幾分恰到好處的關切,彷彿他只是在與愛子聊聊家常。
“我說過,會給你一個親手複仇的機會。”
寒意從耳根一路順著尾椎骨向下蔓延,柯嵐拿起湯勺舀了一勺甜湯送入口中,甜膩膩的液體幾乎梗住了她的喉嚨。喉結一動,她將猶帶著溫度的甜湯嚥下,嘴角勾起了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
“多謝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