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很想破口大罵,但她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也很清楚這樣做除了激怒對方沒有任何好處,於是沉默一會兒,再次慢慢開口。
“你見過那隻上古妖獸嗎?”
“沒有。”陳五叔斬釘截鐵,“但我知道它是真實存在的,這絕不是危言聳聽。”
姜蘅繼續問:“你們有人見過它嗎?”
“所有見過它的人都死了。”陳五叔頓了頓,“你常嫂跟你提過妖獸的事跡嗎?”
“你覺得呢。”姜蘅虛弱平靜的語氣裡夾雜淡淡譏諷。
陳五叔甩動鞭子,老黃牛發出沉悶的“哞”聲,他刻意壓低的聲音隨之響起。
“據說那妖獸已經活了上千年。幾百年前,它離開神山,禍害人間,因為嗜血成性,殘殺了整整一座城池的人。整整一座城池的人啊……你知道那是什麼數量嗎?”
“和我相比九牛一毛的數量?”姜蘅輕聲說。
陳五叔聽出她在嘲諷,聲音隨即恢複石頭般的冷硬:“我知道你很不甘,但如今事實就是如此,只要犧牲你一個,就能換取天下所有人的性命。”
“你可以怨我們、恨我們,但我想,這件事擺在任何人面前,他們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大家都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
這個詞還真是好用。好像無論做了什麼事,只要加上一句“迫不得已”,就能心安理得。
姜蘅:“那馮婆呢?”
似乎沒想到她會提起這個人,陳五叔話音一滯,隨後是長久的、惱羞成怒般的沉默。
看來她猜對了。
姜蘅閉上眼,也不再出聲。
牛車繼續搖搖晃晃地行駛,這次不知過去多久,陳五叔突然壓低聲音:“到了。”
姜蘅渾身痠痛,聞聲抬頭。
蓋在籠子上方的黑布冷不丁被揭開,陳五叔開啟籠子,將她從裡面拖出來。
姜蘅踉踉蹌蹌,還未站穩,一塊玉米麵餅迎頭丟了過來。
“撿起來,往前走。”陳五叔站在後面,用獵弓抵著她的後背,惡狠狠道,“別想著逃跑,否則我一箭射死你。”
姜蘅慢慢直起身。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四周樹影憧憧,夜霧深重。風聲吹得草葉簌簌作響,遠處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空氣冷冽而潮濕,和白日遙望的凜然肅穆相比,此時這裡又添了幾分令人不寒而慄的陰森。
姜蘅餓了一天,又被關了一天,這會兒腿肚子都是軟的,根本無力反抗,只能老老實實往前走。
大概走了數十米,她目光微凝,發現前方似乎有水一樣的波紋閃動,在黑暗中時隱時現。
就像一道……透明的屏障。
姜蘅正遲疑,陳五叔突然猛地推了她一把。她猝不及防,連人帶繩跌進了那道看不見的屏障。
糟糕!
姜蘅頓感不妙,迅速轉身。
然而她剛踏出一步,空中再次蕩開水紋。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瞬間襲擊了她,她如同觸電般渾身一痛,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對於多次護送祭品的陳五叔來說,這一幕並不陌生。但他還是本能地感到恐懼,連忙爬上牛車,逃命似的下山了。
姜蘅痛得無法動彈,冷汗涔涔,連那塊粗糙的玉米麵餅都拿不住。
意識逐漸渙散,在徹底昏迷之前,她的腦海裡只剩下一個想法——
原來這真是一座鎮妖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