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兵都去抵抗入侵的魔物了,他幾乎能聽到遠處傳來的廝殺聲,血腥味飄散在風裡,不知道是屬於人類的,還是屬於魔族的。
這片通往皇宮的白色階梯上只有他一個人。他邁著緩慢的步子登上最後一級臺階,站在頂層俯視這片籠罩在暮色中的王城。
那曾經是一片雪樣的白色,如今被濃豔的晚霞塗染成了紅色——又或許是被鮮血染成的。
當年她也是這樣,順著這條軌跡走上來,站在這裡接受萬民的敬仰和贊頌。
他站在那裡舉目遠眺,腳下不是鮮花與憧憬,而是無盡的屍山血海。
人們廝殺的身影和聲音遠去了,魔物的嚎叫也不見了,他的眼前只剩下天邊將沉的太陽,和那天一樣。落下去,白晝就結束了,他的世界還是一片黑暗。
他翻開那本書,風吹動著書頁嘩啦作響,像是流動的時間。他望著第一頁上的那句話,彷彿這樣就可以穿過時光的屏障,回到記憶中深藏的地方。
“對不起,我現在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
奧莉薇婭站在臺階上看他,夕陽的餘暉落在她那一小排細密的睫毛上,在面板上留下了細微的陰影,像是層層疊疊的金屑。
他知道這個女孩將永遠離他而去。
“我愛你,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我愛你。”
她側過臉,如往常他講完故事那樣露出一個笑容:“我知道,辛德森,我能感覺到。”
“那你呢?”他悲哀地望著她。
她沉默了,沒有回答這個尖銳的問題,而這片沉默卻令他更加窒息。
“如果我現在回應你,就是對家族的背棄和拋舍。”她緩緩道。
“我只要一句話,只要你的一個回答就好了,我不奢求和你永遠在一起。”
她忽然揚起一個如夕陽般溫柔的笑:“那這個回答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我希望有一天能賦予它存在的意義,會有那麼一天的。”說完,她轉身走向了黑色的房間。
“能為我留下什麼嗎?”他哀切地問,他知道一旦她走進去,他們就再也回不到過去,“在以後的歲月中我還可以假裝你在我身邊。”
她抬起頭看向天空,聲音還是那樣輕快而悠揚,甚至沒有一絲傷感:“這是我和你可以共享的唯一事物了,我們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只要一想到這個我就會感到幸福。”
然後她微笑著向他擺了擺手,這個身影從此便成為了他一生最為刻骨銘心的記憶。
風吹拂過紙張,輕薄的書頁被翻起,那句話在餘暉的映襯下散發著暖色的光。
“我想現在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了。”那是她在病重的時候寫下的。
“我愛你描述過的那些風景,愛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我愛你,所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淚眼朦朧間,他似乎看到奧莉薇婭躺在病床上,形容憔悴。只是一個眼神她就認出了他,她將那把匕首放到他手裡,她說“原來你騙了我那麼久”,她說“無所謂了”,她說“殺了我”。
然後他就將那把匕首刺入她的心髒。
連帶著他的愛意,慢慢隨著鮮血流進,剩下的只有冷冰冰的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