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坤的車碾過國道上的減速帶,車載香薰機噴出的檀香混著雨後泥土氣息。
“我爸是打水泥的。”我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阿坤默默抽著煙。
“他死在我高三那年。”
沉默很久的他,突然開口:“安啦靚仔,人要向前看。”
雨刷器有節奏地擺動,將車窗上的雨珠掃成斜線。
我望向窗外飛逝的路燈,它們像極了父親安全帽上的反光條,“那天他本該回家給我做升學宴,最後我只等回來了一具屍體。”
“來支菸?”阿坤遞來了一根菸。
我接了過來點著,煙霧從我嘴裡吐出:“趙鐵柱是我爸爸的工友,他欠了高利貸無法償,還最後將主意打到了我爸頭上,他害死了我爸。”
阿坤沉默片刻,車輛拐進盤山公路,除了車燈,黑暗中只餘菸頭明滅。
“知道我為什麼幫你?”
“或許是我身上有什麼值得你高看一眼的東西?”
“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阿坤將菸頭彈出窗外,“因為現在的你,和我小時候一模一樣,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我自嘲一笑,原來是這個原因。
可能阿坤看到我,只是想到了那個曾經懦弱的自己。
可他人生路上的阿坤又是誰呢?
“記住,接下來的十年,你屬於建安集團,即便是讓你上刀山下火海,也無權推辭。”阿坤丟來了一個合同。
我開啟合同,看都沒看一眼,就直接在簽字人上寫下了我的姓名。
答應別人的事,我向來都會做到,從前是這樣,以後你還會是這樣。
阿坤突然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放心,我們是幹正經工作來的,不會讓你賣命。你現在是高才生,你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好好唸書,我們公司就缺少你這樣的人才。”
阿坤總是喜歡笑。
我已經全然忘記阿坤,甚至在十分鐘前還親手奪去了一個人的生命,現在不僅跟沒事人一樣,反倒還來為我開解。
“坤哥,這是我欠你的,不管怎樣我還是要謝謝你。”
阿坤揮了揮手:“先不著急說謝,保持電話開機,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隨時打給你的,另外,你在訕城讀書的時候也可以順道賣一賣房子。”
他從儲物格里面抽出了一沓房屋的宣傳海報,遞給了我。
我無奈地笑了笑,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這傢伙竟然無時無刻都在想著他的業績。
但我也只能點頭,況且賣房子能夠給我帶來一筆收入,這樣也能儘快的還清陳若曦的債務,我不想欠她的了。
“坤哥,先送我去一趟我的老家吧…”
阿坤並沒有多問,就在我老家的家門口把我放了下來。
無人修繕的房子漏水,屋裡明顯的傳來一股黴味。
我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鐵鏽味混著黴味撲面而來。
我已經很久沒有回自己的家了。
父親的安全帽掛在門後,帽簷上的泥點已結成硬塊,像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