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指觸到帽帶時,突然想起趙鐵柱說父親墜樓前曾抱著他的腿哭。
我猛地縮回手,安全帽摔在地上,在積灰的水泥地面砸出個淺坑。
這是父親用了十年的帽子,內襯裡還留著汗漬形成的鹽霜。
老式掛鐘在牆角滴答作響,我蹲下身,從床底拖出父親的鐵皮箱。
鎖早已鏽死,我用扳手撬開,我被裡面幾張泛黃的照片吸引——那是我十歲生日,父親舉著蛋糕,奶油蹭在安全帽上,笑得像個傻子。
掃床時揚起的灰塵裡,漂浮著幾縷白髮。
我小心翼翼將它們收進鐵盒…
晨色從破窗斜斜切進來,照在父親的舊工裝上。窗外的雨不知何時下起來,雨點打在鐵皮屋頂上,漱漱地響。
收拾完所有遺物,天已經全黑。我坐在空蕩蕩的堂屋中間,突然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我又去了小滿姐的家,她或許是猜到了我會來這裡,門並沒有鎖,只是掛了把鎖在上面。
推開小滿姐家院門時,晨霧中的艾草香裹著血腥氣撲面而來。
門楣上的銅鈴發出沙啞的輕響,和趙鐵柱施暴那天一樣。
堂屋的八仙桌上擺著半碗冷掉的小米粥,筷子橫在碗沿,曬藥架倒在牆角,曬乾的艾草簌簌落在染血的青磚上,混著嘔吐物的酸腐氣息。
我突然想起小滿姐總說:“艾草能辟邪,可避不了人心的惡。”
她的房間門虛掩著,褪色的藍布門簾還掛在原處,門簾上繡的並蒂蓮被趙鐵柱扯得七零八落。
梳妝檯上的胭脂盒敞著,裡面壓著張泛黃的照片。
小滿姐穿著嫁衣站在梧桐樹下,趙鐵柱站在右側,臉上的笑看起來比現在順眼百倍。
我猛地轉身,撞翻了牆角的樟木箱,有一塊青磚翹了一個角。
我拿開青磚,裡面有本發黃的本子,我隨手撿起來翻了兩下,很快我被上面的文字揪住了心,痛得幾乎昏厥。
《小滿的心事本》
“週一,晴,今天他用菸頭燙我,疼得我咬破嘴唇,可一想到你在學校安好,就覺得值了...小默,你要好好讀書啊!以後帶我離開。”
“我感覺快要撐不住了,小默,好想見你啊。”
日記藏在床底的青磚下,封面用艾草灰抹得發黑。
翻開時,夾在扉頁的銀杏葉簌簌飄落。泛黃的葉脈間滲著暗紅,像乾涸的血跡。
“9月5日“那頁被淚水暈染的模糊:“小默打電話說要回來,我不敢讓他看到我這個樣子!趙鐵柱會殺了他的!”
手指翻到最後一頁,日期停在趙鐵柱施暴當天:“如果我死了,請把我的香包鋪子改成診所。他從小就想當醫生,可趙鐵柱說''婊子養的也配穿白大褂''...”
晨霧中的溼氣滲進眼眶,我蜷縮在小滿姐的碎花床單上,被褥間還殘留著艾草的苦香。
我把這本日記幾近要揉進胸膛裡。
“都是我的錯,我應該早點回來看你的。”
我的聲音哭得幾乎沙啞到說不出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從床上掙扎著起身,我將那本日記用打火機點燃,火光把我的臉龐映得通紅。
“小滿姐,以後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到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