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件令人痛苦的事情。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盼著自己錄取通知書的到來。
母親以前常說,像我們這樣的家庭,讀書就是唯一的出路,所以我只要考上了任意一個大學,我就一定會讀到底。
這樣煎熬的等待,直到八月六號那天。
這天是出志願的日子。
同樣是這天,我在肯德基做兼職,油鍋裡的炸雞翅滋滋作響時,我沾滿面包糠的手指突然抖得厲害。
店長吼了兩三次我才聽見:“358號單的薯條!”
我轉身時差點撞翻餐盤,番茄醬濺在皺巴巴的工褲上,上面還有小滿姐縫製的粉色蝴蝶補丁。
“怎麼今天魂不守舍的?”店長在後面大聲吼著。
“陳墨!有你的快遞!”屋外快遞小哥的喊聲蓋過點餐鈴。
我猛然渾身一抖。
接過快遞,我攥著圍裙擦手,汗把圍裙上的繡字浸得發黑。
“啊——!”我撞翻調料架蹦起來,鹽罐在瓷磚上炸開,一旁的同事嚇得頭套都歪了:“瘋啦?“
“我考上了!考上了!”舉著通知書衝進後廚,冰櫃門映出我扭曲的笑臉。
快遞裡面的通知書是中醫藥大學!
是我做夢也想上的大學。
黑眼圈在反光裡格外明顯,可那又怎樣?油漬斑斑的工牌突然輕得像片羽毛。
我扯下圍裙往店外衝時,店長舉著鍋鏟追到門口:“工資不要啦?”
風把通知書拍在我汗溼的後背,曬得滾燙的柏油路烙著腳底板,我卻覺得每一步都踩著雲。
“請假一天,我回家報喜!”
親人的離去總是後知後覺的,直到父親死後的一個月,我終於意識到他不在了。
那個常年不苟言笑的男人不會出現在我面前了。
而他這一輩的願望就是我能考上一個好大學!
我做到了!
我攥著錄取通知書在巷子裡狂奔,汗水把校服後背浸透了一大片,中醫藥大學幾個燙金大字在夕陽下晃得人眼花,我邊跑邊用袖子擦眼淚——爸,你看見了嗎?你兒子要穿上白大褂了!
“你以後就只能上工地去搬磚,跟你那個沒出息的爹一樣!”
這是趙叔常年在我耳邊唸叨的一句話。
現在我要把這張通知書扔在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