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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

蕭瑟

李墨雲開車把李小水爺倆送回家,給了他們兩盒盒飯,這是給李小水買冰淇淋的時候順便買的,這樣跑一趟誰也不想做飯了。

李墨雲和潭影回去後,也簡單吃過盒飯,然後坐在屋簷下喝潭影鮮榨的西瓜汁。

潭影笑道:“李老師真是個好人。”

“好人?”李墨雲像是被逗樂了,“我可不在乎誰的苦難,誰的死活,要我看,你才是個好人吧?”

“你是,你只是不願意承認。”潭影說。

“搞得你很瞭解我一樣?”李墨雲“切”了一聲。

“如果不是的話,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開一間可有可無的雜貨店,為什麼會幫助他們,為什麼會看著他們?”潭影說。

“眾生皆苦,都是可憐人罷了,你說的這些,不過是舉手之勞,大家都會互相幫助,算不了什麼。”李墨雲說。

“你和他們相處得很和諧。”

潭影突然之間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對於身邊那些麻木之人的厭惡,問:“你一直待在這裡,就從未覺得孤單難受,或者就從未覺得自己是個異類,融入不了他們嗎?”

李墨雲笑了一聲,說:“我從小在這裡長大,這裡的人什麼樣我都再清楚不過。

他們確實大多思想落後,他們總是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他們頑固不化難以改變,他們沒見過外面的世界,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因為這裡的人大都如此,他們也都如此。

但是潭影,很多事,不是他們能決定和選擇的,他們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在這裡傳承,在這裡離別。

你知道嗎,這裡的老一輩基本上沒上過學,識字的沒有幾個,我爺爺上過小學識字,在村裡就成了他們稱贊尊敬的物件。

中年人基本上識字,但大都外出打工,維持著家裡的生計,開明的家長全力供孩子上學送他們上大學,不開明的家庭的孩子早早就和他們的父母一樣走上老路。

即便有機會上學,能走出去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他們一生都在為了生存而鬥爭,甚至可以說,他們是在以燃燒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努力生存。

按照遊戲的方式來說的話,出生在這裡的人就是地獄開局。”

潭影沉默半響後開口:“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以前的我更多的是看到他們的麻木、愚蠢、無可救藥,可是更多的造成這些的原因我卻忽略了,我那個時候更多的是在乎自己所相信的,我覺得所有人都應該去思考更有意義的東西。”

“比如?”李墨雲看了他一眼。

“比如生命的本質,比如世界的源頭,比如生活的意義,比如事物的走向,比如自身的渺小,比如仰望星空……”

李墨雲笑笑:“理想很美好,或許將來真的有那麼一天。”

此刻的潭影就像是在細細地審判過去的自己,他平靜地說:“現在想想,那個時候我真的挺蠢的,太過於天真與理想了,以至於厭惡周遭的一切,讓自己一直陷於痛苦狀態。”

“你現在能認識到已經很好了,你出生在一個更高的位置,自然不容易看到腳下的泥濘。”李墨雲說,“但是,這個世界能誕生你這樣的人本身就是一種幸運,不是嗎?”

“我是不是這個世界的幸運我不知道,”潭影說,“但對於我而言,能遇見你就是我真正的幸運,是你讓我找回了自己,也是你讓我看到了更多,你真的很好,不要總是說自己不好,至少在我心裡,你就是個好人,比所有人都要好。”

“很多時候,事情並不是你看到的樣子,眼、耳、心能看見聽見得知的永遠都只有很小一部分。”

李墨雲沉默地嘆了口氣,望向天空,“實話告訴你吧,我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好。

我誕生於泥濘之中,有些東西,我不得不看,不想明白也會明白。

一開始的時候我其實還不如你,我也曾不明白他們的麻木不仁,我也曾不明白為何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這樣生活不去思考其他問題,我也曾覺得自己被整個世界孤立,我也曾天真妄想……”

也曾妄想能遇見一個靈魂摯友,也曾妄想能尋到所有的答案,也曾妄想看見一切的本質……

直至現在,我也覺得自己是個極端的異類。

李墨雲的語氣還是那樣平靜,甚至平靜中帶了些無能為力的擺爛,“不過是隨著年齡增長,看待事物的角度越來越多罷了,從最現實的角度來看,比這裡的人擁有更多學識的我,又比他們好多少呢?又能改變什麼呢?”

這個世界,真的是人可以改變的嗎?

就連在這個小小的地方,這個她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她也無能為力。